周貴認識此人,關玉春,長安西市署的署丞。
兩京諸市署歸他們管,他們的上面是戶部,有金部郎中和員外朗,管整個大唐的各種市行。
平日裡誰過來賣菜,會給關玉春等人送點蔬菜。
關玉春管著的小吏們則是自己在別人的菜攤上拿,這家拿根黃瓜,那家取幾根菠菜。
帶回家夠吃一頓的就行,多了不敢。
賣菜的人也不說什麽,拿就拿吧。
他們拿的最多的攤位,居然是李家莊子在外面與人合作的大棚蔬菜販賣攤位的菜。
他們心裡清楚著呢,別人自己家的大棚菜,取一根黃瓜,不少錢呢,對方要告官怎麽辦?
所以拿根芹菜,或者是幾根菠菜,對方就默許。
想拿黃瓜和茄子,找李家莊子的合作夥伴。
最後會折算在李家莊子的帳上,李東主不會與自己等人一般見識。
他們尋常是晚上拿,菜賣了一天,被人挑選到賣相不好的,他們帶回家,做一頓飯,家裡的人高興。
當然,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李家莊子有什麽活動,得幫忙。
關玉春拿了周貴莊子上的蔬菜,方才看在眼裡,沒有辦法,朝廷不下令,他只能看。
若朝廷有令,不準惡錢流通,他直接阻攔,抓人不敢,他打聽出來薑輝背後的人了。
其實是薑輝自己吹牛逼說出來的,說自己是太常卿的親戚,跟太子中允關系好。
“多謝關丞,可我家東主讓賣。”周貴一臉無奈。
順手拿了十幾根黃瓜,用毛邊紙包好,塞給關玉春:“關丞辛苦。”
關玉春猶豫一下,接過東西。
壓低聲音:“去想辦法吧,那人叫薑輝,背後是太常卿薑皎,又與太子中允李林甫關系好。
另外薑皎的親弟弟薑晦是禦史中丞,跟京兆尹源乾曜有姻親,我什麽都沒說。”
說完,他抱著黃瓜離開。
周貴汗冒出來了,天啊,薑家的背後勢力那麽大?
完了,自己家的東主完了,東主哇,你再厲害,能乾過這些人?
他帶人進去,擺攤子,富態的人過來買,給錢。
未時正,周貴無精打采地帶著三百多緡錢回到莊子。
try{mad1('gad2');} catch(ex){} “周管事回來了?快吃飯把,東主與小娘吃過了,護衛也吃過了,我們等著你。”
李岸過來與周貴說,午正吃的飯,現在晚了一個時辰。
“你們吃,我去見東主。”周貴沒心思吃飯,他想勸東主把地賣了。
“東主,我打聽出來對方的情況了。”
周貴看一眼練字的永穆公主,對在旁邊服侍的小蘭說。
“誰家?”小蘭順著問一下。
“來頭太大了,薑皎的遠房親戚,叫薑輝。”
周貴提一個人,他覺得一個人足夠了,足夠自己所在的莊子了。
“原來是薑皎?李林甫的舅父、薑晦的哥哥、源乾曜的親家。
好厲害,他們聯合起來就為了賤價買我的一百畝地,怕怕哦。
小娘,不如咱們直接把地送給源乾曜吧,他剛從宰相位置上下來,心情估計不好。”
小蘭說完,忍不住笑起來,看上去十分開心。
周貴:“……”
他承認,自己懵了,東主知道他們的關系?但為什麽會那麽隨意?直接說源乾曜被拿了宰相。
“別笑,傳出去不好。他們定然是不知道,薑輝……自以為是,哼!”永穆公主根本不用多想。
“周管事,天黑前再去賣一次,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小蘭吩咐周貴。
旁邊侍女過來,端托盤,上面是核桃仁、松子、大榛子、糖炒栗子,還有個能掐榛子和松子的鉗子。
周貴確實餓了,看東主的意思沒打算叫自己吃飯,他抓兩把大榛子和松子,拿起鉗子跑出去。
招呼一聲,繼續摘菜,他自己站在大棚外面吹著冷風吃乾果。
李岸一家不等他了,自己開飯。
“我遇到的是什麽東主?”周貴扔嘴裡一個松子仁,邊嚼邊嘟囔。
一個個高官,隨便哪個他覺得自己都承受不住。
結果小娘依舊安靜地練字,東主小蘭無所謂的樣子,是無知者無畏嗎?
“怕不是哪個親王的女兒吧,郡主?小娘是郡主?娘滴,郡主跑出來開莊子?”
周貴開始分析,他根本沒敢往公主身上想。
符合小娘年歲的公主,只有一個,長公主。
try{mad1('gad2');} catch(ex){} 但長公主會跑出來?還會讓人欺負到這個程度?
一直到蔬菜又一次裝完,準備運走去賣,周貴都沒想明白自己的東主是何身份。
唯一確定的是,那些個大官沒直接參與,東主背後的人不懼怕薑家的勢力。
第三批蔬菜送過去,很快又被富態的人用惡錢買走。
周貴天黑的時候才帶著錢回來,人的精神有些恍惚。
進到院子,發現多了兩個廚子,飯菜準備妥當。
李岸的婆娘李氏一臉興奮之色,跟周貴打聲招呼,小聲說:“新來了兩個做飯的,做的飯好吃,允許我在旁邊學,說等我學會了他們就走。”
李氏剛看到兩個人時還非常警惕,怕被搶了活計, 等對方說是教,她帶女兒跟著學。
周貴用香皂洗了手,嘗口菜,眼睛亮了,果然好吃。
再看旁邊的菜,嚇一跳,豌豆炒蝦仁。
“哪裡來的豌豆?莊上的大棚不曾種。”周貴問一同吃飯的李岸。
李岸搖頭:“不知道,兩個新來的廚子所帶,他們不說自己的身份,咱們又不敢多問。”
“安心吧,不怕,姓薑的……呵呵!”周貴自己先放下心。
就憑那麽多的鏡子、煤油燈、暖水瓶,就知道東主背後的人身份不一般。
現在大冬天的吃新鮮豌豆,市面上可沒有。
豌豆炒蝦仁,只有夏秋兩季才能吃到。
大棚種誰都沒種豌豆,現在就能吃到不是乾的泡發的青豌豆,這叫底蘊。
姓薑的能吃到不?吃不到你憑什麽欺負我家莊子?
李岸一家五口點頭,他們現在感覺跟做夢一樣。
東主沒回來的時候,他們驚恐過,甚至不想幹了,不要工錢了。
東主回來,趕緊簽個死契,見了不該見的東西。
有東主和沒東主,生活方面不一樣,心情也不同。
現在正跟侍女們學規矩,侍女看著不是尋常人家培養出來的。
“李岸,學學識字,你們夫婦和三個孩子,都學。”周貴吃幾口菜,與五個人說道。
“簽完了死契,學了還有用嗎?”李岸看向十三歲的小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