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靈犀心內焦急,她已經在逐日神殿外等了十日,通傳多次後大殿之門還是緊閉著。蘇玦那邊也沒消息,素靈犀再等不下去,轉身就朝門口走。
“靈犀大人,沒有大宗祭的吩咐,您不能出去。”
“我的事你管得著嗎?”
“還請您不要為難在下。”
“我就為難你了,又怎麽樣?”素靈犀說著便動手掐上了那人脈門。
“靈犀,住手!”
素靈犀回頭,驀的喚了一聲:“師父?”
這女子穿了件以金線描紋的素紅色衣袍,一襲過膝的青絲蓋未綰出任何發髻,隻用一條銀絲收緊纏於腦後。這人膚白勝雪,配上雙唇的纖紅更有種攝人心魄的決美。她雙足,走在大殿中有若無感,並不像是血肉之軀。
“為何對族人動手?”
“我……”素靈犀馬上跪下了,認道:“師父,剛才是弟子魯莽,但弟子已經回逐日殿有十日了,蘇玦還在蜃天城等我呢,我必須快點回去找他。”
“不必了。”
“師父?”
“蘇玦不在蜃天城,如果你是想跟他一起去祖洲大可不必,他現下已經從祖洲返程。”
“您都知道?”
“月靈草在十二月的月光大盛之日才可長成,若等你回北域,蘇玦便會錯過時機。”
素靈犀一下明白了內情,問:“師父,您這些天將我拖在這裡,是故意想讓我跟蘇玦錯過的?您根本就沒想讓弟子跟蘇玦一起去祖洲?”
“是。”
“為什麽?”
“冬日大祭即將開始,這個時候你身為大司命不可出任何閃失。”
“可是蘇玦……”
“蘇玦的事我自有安排。”女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詭譎,她雙唇再啟,“他現下已在太華山,自是性命無憂。”
“太華山?”她腦中閃現出了孟青闕的影子,“蘇玦不是在祖洲嗎?為什麽去了太華山?”
“這些你不用多管,只要先安心準備冬日大祭的好,屆時罹要大人會親自駕臨。”
“罹要大人來不來關弟子什麽事?”
“你胡說什麽?”
“師父明知道弟子喜歡的是阿玦!可為什麽師父就要把我往罹要大人那邊推呢?”素靈犀一咬牙,竟然將心中多時的怨氣說了出來,“罹要大人也是看不上靈犀的,師父您為什麽還要強人所難?”
“靈犀,我早就說過,你跟蘇玦不可能。”
“可不試試怎麽知道?”
“你身為曄刹族人就該擔負起族中責任,更何況你是我族司命,怎可這麽任意妄為?”
素靈犀沉默了少許,突然跪倒在地,回說:“如果是這樣,弟子情願不做這大司命,隻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你說什麽?”
“弟子年少才淺,實在擔當不起這大司命之位,師父,弟子怕要辜負您的期望了,弟子想……”
此時素靈犀一下失去了聲音,她只見女子右手輕抬,憑空便掐住了自己的喉骨,那女子的手指越扣越緊,她閃著火炎的雙瞳中只有滿滿的鄙夷和不屑。
“素靈犀,你真是不配做一個曄刹族人,更不配做這個大司命。
“師父……咳咳……”素靈犀拽緊了自己的脖頸,想要松一松那卡在喉骨上的無形之力。
她盡力呼吸著,雖然表情無比痛苦可臉上還是寫滿了倔強的說道:“師父,你真的……真的要殺了靈犀嗎?”
“你根本不屑身為我曄刹之人,我還留著你何用?”
素靈犀的雙腳已經離地,她整個人都懸浮在空中,而女子手上姿勢還是未變。
“但你若不是曄刹的大司命,
也不再是素靈犀了。”松開五指,女子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就像是丟棄一件陳舊失色的衣裳般毫不留戀。
“師父,不要……不要,不要——”
素靈犀竭力伸出雙手,這一聲悲鳴淒惶至絕,惹得神殿中的點點燭火也紛紛晃動起來。見狀,站在鏡池之前的女子才一揮衣袖,那層層水幕也化散開來。
“不……不!”素靈犀驚叫著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她不停的喘著粗氣,驚道:“怎麽會?這裡是逐日神殿?這麽說,我……我還活著……”
素靈犀送了口氣,這還是她頭一次這麽接近死亡。
“醒了?”
聽到這一聲問候素靈犀整個人都打了個冷顫,那女子跟之前一樣,正赤足披發的站著。
“師父?剛才的那些都是您造出的幻境?”
“是,也不是。”女子笑得溫暖,讓人看了反而別扭,“剛才之夢是隨著你的心音而動,雖然似幻,但也有幾許真意。為師知道你從小心儀蘇玦,只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你竟可為了蘇玦一個放棄整個曄刹族。”
“師父,我……”
“無需辯駁,說得再多也無義。”
“是啊,剛才的夢境是隨著心音而動,但在這夢境中難道就只有弟子一人的心音嗎?”素靈犀抬起頭,語氣也是咄咄逼人:“難道,師父真會因為阿玦殺了靈犀?”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女子溫和的點點頭,全然沒有之前的煞氣,她原本就是一個溫柔如水的人。
“靈犀,你可以不做我曄刹的大司命,但對於蘇玦,為師定是為你著想,你二人還是隻做個尋常友人的好。”
“師父,你既然認定了蘇玦是個麻煩,那當年又為什麽帶他回來?為什麽還要這麽不顧一切的幫他呢?”
“為師自有原因。”
“師父跟蕭燁樓到底是什麽關系?難道,他就是這個謎底?”
“你放肆!”女子轉身一揮手,素靈犀的臉上就多出了三道血痕,“素靈犀,大司命,還請以後謹言慎行,時刻注意自己的身份。”
“弟子知錯了,弟子往後一定牢記身份和職責,決不讓師父失望,可還請師父放弟子出去,蘇玦他一人流落在外弟子實在放心不下。況且他是去取月靈草的,也知道情況怎樣了,萬一他為了月靈草有什麽閃失呢?”
月靈草,呵,祖洲早就是一片死地,哪還有什麽月靈草?不過,蘇玦能這麽順利的拿到種子,的確在她的意料之外。
“蘇玦就在太華山,等適當時候你自然可以去找他,但絕不是現在。”
“為什麽?”
“為師自然有為師的道理,你又何必多問?快去準備祭典,如果壞了祭典,你便哪裡也別想去了。”
素靈犀低頭應道:“是,弟子明白。”
見那人走後,女子頷首,她那雙黯去的眸子裡也燃起了幾許不明的情愫。
大殿中不再傳出任何聲音,唯有長明的燭火,永遠不敗。
太華山真是個不錯的地方,宮闕林立,出世絕塵,看起來宛如仙境桃源一般,唯一的不好就是夥食太差,除了青菜蘿卜就是面餅清粥,這寒酸樣子真辜負了一山美景。
“越姑娘。”孟青闕從石柱後露出一個頭來,跟她一道坐在台階上,笑呵呵的問道:“我看你剛才沒動幾筷子,難道一段時間不見,越姑娘連胃口也變得這麽徹底了?”
他記得越千瀧剛出中皇山那會兒,簡直就像五百年沒吃過東西一樣,連最平常的陽春面都可以吃五碗。
“你們這裡的東西,本姑娘不喜歡。”
“那這個呢?”
孟千闕遞過來一個小布囊,找開一看裡面是幾塊尋常的糕點。現在她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越千瀧管不得那麽多,拿過來三兩口就吃完了。
“哪兒來的?味道還不錯。”
“你隻管吃,問這麽多幹嘛?那家夥怎麽樣了?”
越千瀧眼睛一歪,很不滿的回道:“那家夥?”
“我說蘇玦, 蘇兄。”
“在裡面救人的是你的師父跟師叔,你怎麽不問他們?”
“你們也真是,我早就說了這種違背天理倫常的事做不得,這下吃苦頭了吧。”
越千瀧冷笑一聲:“孟道長倒是說得大義凜然,可我看你們那位齊師叔也不是什麽好人吧。”
“你!”
前頭傳來一陣‘吱呀’聲,看梓兮出來二人就圍過去了。
“小道長,他怎麽樣了?還有救嗎?”
梓兮衝越千瀧笑道:“姑娘放心,蘇公子現在沒有性命之憂了。”
“真的?謝謝謝謝謝謝!”越千瀧說完就要往裡闖。
“姑娘,但師父和師伯吩咐了,現在任何人不能進去打擾,以免前功盡棄。”
“不能打擾?”
“姑娘,還是先跟我回廂房休息吧,師父說蘇公子明天就會醒,到時候自然會請姑娘到紫宸殿一敘。”
還要等到明天?越千瀧煩悶的咂了咂舌頭,原本帶蘇玦來太華山她就犯嘀咕了,現在厲染也不讓人進去,這些人到底耍什麽花樣?
這裡雖然吃的寒磣,但住的廂房很清雅,房間寬敞不說還琴、棋、書、畫一應俱全,可惜床榻硬邦邦的,躺在上面硌得慌。聽說,這太華山的弟子每日五更不到就要上山采氣做晨課,自然是不能給他們什麽軟炕頭。
越千瀧這一覺睡的不好,第二天孟青闕來敲門時她已經洗漱完畢坐在桌邊喝茶了。二人一前一後到了北峰的紫宸殿,才剛踏進殿門越千瀧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蘇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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