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點點頭:“當然可以,我叫郝曉梅。”
“郝曉梅?挺娟秀的名字。”
“謝謝大哥,以後就叫我曉梅吧。不知大哥怎麽稱呼?”
“我叫劉成凱。”
“哦,那我以後叫你劉大哥吧?”
“哦,可以。”
在接下來,他倆彼此了解更多的東西。
郝曉梅每當看到劉成凱的眼神一瞥到牆上的劉母遺像,就忍不住噙滿了淚花,不由好奇道:“劉大哥,大娘已經走了好些天了,你怎還走不出去呢?”
他一邊伸手擦拭雙眼一邊回答:“娘的離開對我來說是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我爹走得早,在我印象中爹的形象是模糊的。可以說,我的被我娘一手拉扯大的。她為了我不受委屈,沒有再嫁,獨自支撐著家庭的重擔,直到把自己累倒。我好不容易參軍了,本想她該苦盡甘來了,可她為了不影響我在部隊發展,居然長期隱瞞自己的病情,直到快不行了,才托人給我寫信。可我剛到家第三天她就···唉,她並沒給我一個盡孝的機會啊!”
郝曉梅聽到這裡,憐憫之情油然而生,柔聲勸慰道:“劉大哥,我知道你是一個孝子,但凡事都要看開一些,大娘畢竟不能跟你一輩子,她老人家如果在天有靈,得知你活得這麽痛苦,肯定會不安的。”
他黯然搖搖頭:“所有的道理,我都懂得。可是,我心裡就是過不了這個坎兒呀。她的離開不僅令我倍感孤獨,也讓我品嘗到了無家的滋味。因為我長這麽大,她是我唯一相濡以沫的親人。”
“劉大哥,你千萬別這樣想,雖然大娘離開你了,但你還有嫂子呀。她會繼承大娘對你的愛,並一直陪伴你。而你也可以把一腔的愛傾注在她的身上。”
他一時蒙住了:“嫂子?哪來的嫂子?”
郝曉梅眨了眨大眼睛:“你在部隊裡的對象就是嫂子呀。”
他恍然大悟,“哦”了一聲,便垂頭不語。他思忖片刻,決定把這個謊言堅持到底。因為如果說出真相,就有可能被這個女孩糾纏住,剛剛承受喪母之痛的他實在沒有心思跟異性談感情,盡管眼前的女孩已經深深打動他了。
郝曉梅沉默了一會,才好奇道:“她怎沒跟你一起回來?”
他意識到自己的謊言有問題,趕緊掩飾道:“她工作太忙,不容易請假。”
郝曉梅有些不解:“現在又不是戰爭年代,部隊有什麽好忙的?再說,就算再忙,也該回來送一送老人呀。”
“唉,我和她目前只是戀愛關系。她還算不上我娘的親屬,所以沒有適當的理由請假。”
他遲疑一下,又補充道:“信中說我娘病重,也沒有說病危,所以就···”
“當她知道你娘走了,怎不過來安撫你一下?”
“她···安撫了···我倆通過電話了···再說我說馬上回部隊了,就沒讓她過來。”
郝曉梅聽他不僅講得牽強附會,而且磕磕巴巴,不由瞪大了迷茫的眼睛。
他並不善於撒謊,沒想到一個謊言不經意說出口後,需要更多的謊言來配合,不禁汗顏,為了轉移話題,於是開始主動出擊——
“曉梅?”
“嗯?”
“你既然我的個人情況了,現在該說說你了。”
“我的情況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
“哦,你只是講你的父親死了,繼母逼婚,那你的生母呢?”
這次輪到郝曉梅雙眼含淚了:“我親娘也早去世了,
可我父親並不像你母親那樣為了自己的孩子不再婚。他早早就娶了我的繼母,而我的繼母隻對她親生的兒子好,對我···唉,我幾乎是在她的鞭子下長大的···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受後母的影響···對我也不好···為了他···我沒少挨打···我學習成績本來很好···可他們連初中都沒有讓我念完···現在又逼我嫁人···” 他聆聽了郝曉梅的淒苦身世,不禁黯然歎息:“沒娘的孩子真不容易呀。你從小沒娘更是苦呀!”
郝曉梅被觸到傷心事了,不禁掩面抽泣。
他有心想安慰幾句,可是話未出口,一股酸楚便湧上心頭,再也講不出那些言不由衷的話了。
他倆各自想著自己的傷心往事,誰也無法勸慰對方,一直持續到很久。
又過了兩天,在他不懈努力下,郝曉梅終於找到一份工作,在一家針織廠當擋車工。當然,沒有技術和工作經驗的她要從學徒工做起,工資較低,但足夠應付她的生活。
就在郝曉梅工作的第二天,他便有了要返回部隊的想法。雖然家裡因為多了一位溫柔賢淑且善解人意的女子(郝曉梅這幾天一直主動承擔家務且照顧著他的生活,讓他終於擺脫了因為失去母親而產生的孤寂感),但部隊給他的假期並不是無限制的,尤其已經沒有了滯留家中的借口。他於是有了一次與郝曉梅的談話。
他倆晚餐結束後,他為了節約時間,破例協助郝曉梅收拾殘局。
郝曉梅連忙表示:“你不要動, 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他並不就范,一邊收拾一邊回答:“你現在有工作了,而且挺累的,我怎能繼續讓你伺候我?”
郝曉梅隨口而出:“我願意!”
他一怔:“願意也不成。”
“劉大哥?”
“嗯?”
“這點活對我不算啥。你就別忙了,回屋看會電視吧。你最愛看的《新聞聯播》就要開始了。”
他搖搖頭:“我今晚不看《新聞聯播》了。”
“那你要看啥?”
“我什麽都不看,因為今晚不想打開電視。”
“哦?你是不是困了想早點睡覺?”
他隻好道出自己的想法:“我想一起忙完了,就跟你聊聊天。”
郝曉梅心裡一動,不再勸他了,而是加快了乾活的節奏。
當他倆共同把廚房收拾得一塵不染後,便陸續返回了外屋客廳。
他一邊端坐方桌旁的一把木凳上一邊向她示意:“你忙了半天了,快坐下休息一下吧。”
郝曉梅並沒有馬上坐下來,而是先用暖瓶給他倒了一杯開水,小心翼翼擺放在他跟前的桌角上。
他這些天已經習慣於她的伺候,很自然地接受了,並輕輕道一聲“謝謝。”
郝曉梅也習慣於他的客套話,並沒有什麽表示,再為自己倒一杯開水後,便坐在他的對面。
當劉成凱直視著她時,倒讓她有些難為情了,臉頰湧現一片紅暈,不得不垂頭盯著雙手緊握的熱水杯,似乎想得到熱水杯所傳遞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