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熬到了第二天,他倆這一夜幾乎都沒合眼。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讓他們懷揣的夢想都破滅了。哪裡還能入眠?
左建軍絲毫沒有心情修飾自己,滿眼血絲,甚至有些汙垢的臉,把還住在工地的部分農民工召集起來了···
這些農民工早已經等候得不耐煩了。那些包工頭更是如坐針氈。他們一聽左建軍召集開會,都迅速聚攏到一起了。
“左工,該發我們血汗錢了吧?”不等左建軍先開口,就有些人七嘴八舌地問起來。
左建軍懷著異常沉重的心情宣布道:“各位工人師傅們,我很遺憾和慚愧地告訴大家。由於我們公司在工程上的巨大虧空。我的老板已經夾帶甲方撥發的部分工程款失蹤了!”
他的話如同一聲驚天的巨雷一般,迅速炸開了鍋——
“怎麽會這樣?”
“我就覺得這裡面有貓膩,那還是被這小子給‘忽悠’了!”
“老子把活都乾完了,他們就憑這一個理由想打發老子嗎?”
“我可怎麽辦呀?我老媽在老家病危了,家裡人還等我拿回錢救命呢!”
左建軍這時眼含淚水道:“我食言了,對不起大家。但我會盡力找到我的老板,為大家討回公道···”
他的話音未落,那些情緒激動的農民工立即’呼啦‘圍住了他。
“這小子太不是東西了,把老子坑得好苦啊!打他!”
這群農民工終於爆發了!
他們不再聽左建軍再說些什麽了,而是一擁而上,把他掀翻在地,一陣拳打腳踢···
梁雪梅就站在男朋友身後,目睹這一切,當看到男朋友遇險,便趕緊過來勸阻,但她哪裡辦得到?
她還沒有靠近男朋友,便被憤怒的人群給帶倒了,而且被人在身上踏了幾腳,痛得幾乎背過氣去。
梁雪梅又氣又急,真恨自己沒用,不能幫助心上人,要是劉大哥在這裡就好了。
面對這些情緒失控的農民工,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保護男朋友?就算她心目中的英雄劉成凱親自在這裡,也未必鎮住這些人。
左建軍完全沒有一點招架能力,只有用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任由他人的’宰割‘。
他渾身痛得幾乎喪失知覺了,整個身體熱乎拉一片,瘦弱的身體如何經受得住這麽多人的擊打?
就在這危急時刻,就聽到工地外面警笛響成一片,幾輛警車開進了工地——
見到警察趕來了,這些農民工怒火再大,也不得不收斂了許多,大夥有些不甘心地收住了手。梁雪梅這才爬起來奔到男朋友身前。
左建軍此時滿臉是血,幾乎失去了知覺,已經站不起來了。
梁雪梅連呼帶叫,可男朋友還是緩不過來。也許嚇壞了,她哭成了一片。
警察是接到報案後,才來到這裡的。他們看到左建軍被打成這樣,不禁向那些農民工大聲呵斥道:“你們要幹什麽?為什麽要把人打成這樣?”
“他活該!他把我們大夥都騙了,騙了我們的血汗錢···”這些農民工七嘴八舌向警察們陳述‘理由’。
為首的警察眉頭一皺道:“現在工地欠薪的多了。你們把人打成這樣就能解決問題嗎?”
他查看了左建軍的情況後,更加生氣道:“你們是想把人打死嗎?還不快把他送到醫院搶救?”
左建軍經過一陣喘息後,終於站起來了,對為首警察搖頭道:“民警同志,
我沒事,這不怪他們···” 他還想再說點什麽,可疼得再也說不出來了。
這個時候,老張突然奔過來了,幫梁雪梅一起扶住了左建軍。
“小左傷得太重了,咱們快送他去醫院吧。”老張一邊說,一邊向梁雪梅使了個眼色。
梁雪梅明白老張的意思,於是向為首警察哀求道:“同志,您能送他去醫院嗎?”
為首警察看左建軍傷得不輕,不禁微微歎了口氣。他一擺手,示意梁雪梅攙扶左軍上警車。
等警車都開走了,工地現場的那些農民工都愣住了。他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小子走了,咱們怎麽辦?工錢還向誰要去?”
“壞了!咱們不該放那小子走,趕緊去醫院把他看住了。”
“他去哪家醫院了?”
這些人議論紛紛,就像熱鍋的螞蟻···
報警是老張乾的。他看左建軍毫無社會經驗,眼看就要吃虧,就急中生智。在那些農民工還沒動手前,就找工地附近的電話報了警。
幸虧他報警及時,否則,左建軍真的就危險了,就算如此,左建軍也傷得不輕。
警車把他們送到醫院後,就開走了。遇到這種情況,讓警察也不好辦。農民工討薪是天經地義的,可群憤之下打傷了人。他們又如何追究造事者呢?
老張等警車走遠,不禁擦擦汗道:“好險呀!咱們趕快進去處理一下傷口,再趕緊離開,那些工人會很快追到醫院裡的。”
左建軍強忍劇痛道:“我還能挺得住,不要緊的,不需要看醫生的。”
梁雪梅驚異道:“你瘋了吧?你都傷成這樣了,還不看醫生啊?”
左建軍苦笑道:“雪梅,咱們哪裡還有錢呀?我只是皮外傷,養幾天就好了,現在醫院一聽說是被打傷的,就往死了要錢,咱們看不起的。”
梁雪梅忍不住流淚了。他們此時又面臨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老張在旁看了,心裡也是不忍,於是便說道:“小左如果能挺得住就別看了。但必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養傷才行啊。 ”
梁雪梅有些抽泣道:“我們的家就是工地,現在回不去了,哪裡還有家呀!”
老張在旁想了想,突然說道:“我在西村租了一間平房,平時就放點東西。你們還是先到那裡暫避一時吧。我也不能回工地了。但我這裡有親戚。我可以投靠他們。”
梁雪梅一聽,頓時感激道:“謝謝您了。您算是救了我倆了。”
老張苦笑道:“我早看出老黃玩貓膩了,就是抱著‘混’的態度呆在工地。我知道這段時間的飯夥都是你們自己掏錢,是你們供我吃了兩個多月的飯。我作為報答,也是義不容辭的。”
左建軍傷得行動不便,隻好聽從女朋友的擺布。他們打了一輛車,在老張的指引下,來到了西村老張的出租房。
老張租的這間房子不大,又堆放了許多東西,更顯得窄小了。梁雪梅臨時收拾了一下,就服侍左軍躺下來。
老張安頓好他們後,就去投奔親戚去了。
梁雪梅和帶傷的男朋友擠在這間十幾平米的小房子裡。快到春節了,外面天氣很冷。屋裡只有一盞十五瓦的電燈泡,其它的取暖設備啥都沒有,更沒有財米油鹽。
梁雪梅肚子早就餓了,知道左軍更需要吃點東西補充體力,便出去用自己身上不多的錢買了幾個麵包。
當她把麵包呈現在男朋友面前時,他搖搖頭道:“我吃不下。你餓了半天了,趕緊吃點吧。”
梁雪梅看著手裡的麵包,不禁又哭了。今天靠這幾個麵包能維持下去,那明天的日子該怎麽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