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跟老板的談話,或者叫挨訓。異常順利。
老板侃侃而談,偶爾言辭激烈。彭冬面無表情,偶爾點支煙抽。
好在經理的職位保住了,彭冬也就沒多說一句話。
彭冬早就清楚這公司背後,還有四個金主股東。所有事情並不都是這個明面上的老板一個人說了算的。
公司一旦出現什麽問題,老板總得找個理由給股東去解釋。如果問題出現在管理上,那麽總部這邊就需要有個背鍋的人,把事給扛下來。小事主管扛,大事經理扛。而這次一下要關閉十個店面,就需要負責這一條線的總監龐雷,和負責活動運營和品牌推廣的彭冬一起來扛。當然,老板也或多或少會被股東抱怨幾句不輕不重的話語。
突然出現這大面積的店面虧損,主要原因是分水和尚多了許多。這十家店面無一不是附近突然多了好多同行,而且新店開業,必然活動力度超大。
最慘的一家燒烤店,原本整個那一排商鋪就三家燒烤店。今年入夏之前,突然又新開了四家。按理來說扎堆生意好做,可附近就那麽三個小區,人群就那麽多人群。外來顧客幾乎可以忽略,現在哪個住宅聚集地附近不是餐飲雲集。尤其是到了夏季,本來不是專做燒烤的其他業態,也會突然架起爐子,增加個燒烤業務。如此一來,本就仗著自己是連鎖,自詡品牌的店面。價格略高了一些,自然也就成了眾矢之的。
彭冬再清楚不過的消費者心理,在此時表現的淋漓精致。想要老顧客的忠誠度,好呀,要麽打折,要麽送酒,要麽衝多少送多少,力度還不能小。否則,呵呵,隔壁那七八家比你便宜的,味道就是比你這自詡連鎖品牌的好吃的多。
有沒有真愛顧客?
答案是:有的,不過基數不會大。一百個老顧客裡,有三到四個,已經是極限了。可即便這百分之三四的忠實顧客,也會有嘗鮮的念頭。
那邊開了個新店,要不去試試。就這一個念頭,就會導致你今天佔領市場的百分比又下降了一個點。
彭冬遞交的七八份方案,都是針對附近突然增加了許多同業競爭者,大肆開業活動時的應對方案。
比如別人新店開業全場七折,我老店雖有固定客源,但是也不吝打折,我就來個幾周年店慶,除酒水外,全場七折。
燒烤的利潤一半都在酒上,看似同為七折,可均攤下來我這邊可能都到了八五折,喝酒多的可能都到了九折。即便遇到完全不喝酒的,那我也是跟你打平,都是七折,而且我本身單價還比你略貴一些,怎麽看都是我的利潤高。我這經營這麽多年的顧客,一看都是七折,那自然想去你那新店嘗鮮的,就會少很多。
當然,如果新店狠下心,來個五折優惠。那我自然不會跟你硬拚。不過你如果用的是跟我同樣品質的食材,那你必然扛不了多久。燒烤這利潤,行內肉眼可見。等你活動做完了,我隨便一個七折,八折的優惠,就能把人在搶回來。你要是為了降價卻還想保持利潤,用虐質食材,那我可就更高興了。自掘墳墓給我送人頭不說,還額外讓我們這品牌增添些光輝。串串自然也是同理。
可悲的是,加入這個餐飲業態的人,像雨後春筍。幾乎所有店面都遇到了新店的攻擊。彭冬不到三個季度就用光了公司給的預算,大多都是用來跟這些突然冒出的新店打促銷戰。而股東現在堅持不在追加推廣費用,不做大尺度降價促銷,
堅持要保證毛利。那彭冬的提案,自然也就過不了。 晚上彭冬和龐雷倆人約在一個自己公司的燒烤店,彭冬喝啤酒,龐雷喝果啤。
店長認識他們,不忙的時候也會湊過來跟喝兩杯,聊幾句。
“這麽下去,估計到了冬天,讓淡季在衝刷一番。明年還得關十家店。”龐雷皺著眉頭說道。
“不至於,年前就會死一大批新店。現在還能正常運轉的店面,營業額不會比去年淡季差太多。”彭冬肯定道。
“為啥?”
“好歹咱們也是個連鎖品牌,無論是管理還是資金,本就比個體強的不是一丁半點。咱們都被扛死了十家店了。個體只要在淡季之前沒有賺夠今年投資進去的一半,那必然是一死。老店如果前幾年賺了錢,那還能扛上扛,要是前幾年賺的不夠多,那也一樣是死。”
“萬一人家資金實力雄厚能扛過去呢?”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畢竟少。真有雄厚資金的,即便選擇做餐飲,也很少會選擇做串串或者燒烤。這兩個業態,營業時間基本都是晚上,甚至可能營業到凌晨三四點,很熬人的。燒烤又是啤酒的主要聚集地,容易出醉鬼鬧事,風險極高。換你有個幾百萬,你會乾這麽?”
龐雷認真的想了想,搖了搖頭。
彭冬喝了口啤酒,繼續說道:“大部分做這個行業的人,還是想以小博大的居多。尤其是燒烤,做好了,一個夏天就能賺到盆滿缽滿。做不好了,大部分人肯定是元氣大傷。不過現在的市場,進來試水的人越來越多,能一下賺足的店也就越來越少。但還是會有。只是這些極少數能賺錢的店當中。能有幾個咱們的店,擠進去?”
“目前還運營正常的這些店,我下午看了下上周的數據。都還不錯。燒烤平均下來每天的營業額都能保證在八千以上。串串基本都能保持在六千以上。”
“遠遠不夠,也就是咱們店多,積少成多。所以整體數據看上去還過的去。如果把這個數據放到個體頭上,只能算是生意一般。因為他們成本比咱們要高的多。咱們是已經成了體系的管理運營,可以規避很多不起眼的損失。個體不一樣,尤其是第一次做這個行業的。會花很多冤枉錢,會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損失。這樣無形當中就增加了不少的成本。”
“差不多了吧,數據統計出來的人均消費基本都達到七十了。”
“在我老家,三個人連吃帶喝一頓燒烤沒有五百下不來。我們那人均工資才多少,十八線小城市呀。咱們這算不上二線,三線總有了吧。人均七十,真不算多。”
龐雷瞪了他一眼:“你老家那不一樣,燒烤都算主食了。”
彭冬笑了笑, 不置可否。
然後說道:“即便按你說的人均七十已經很不錯了,那就是流量還是太少。我覺得燒烤營業額周均保持在八萬以上,才能算生意不錯。我估計這個數字,稍微差不多點的個體燒烤店,在夏天這個旺季都不難做到。”
“你剛還說過年的時候要死一片,現在又說他們能做周均八萬。話都讓你說了。”
彭冬笑了笑,解釋道“我這指的是存活了好多年的老店。活不過今年冬天的都是最近一兩年才涉水進來的小白。前段時間我做市場調研的時候,聽來個很有趣的小故事。幾個人合夥開了個燒烤店,店面裝修就花了四十多萬。總投資將近一百萬。因為環境好,味道也不錯。所以剛開業就很火爆。每天的營業額也高,可你也知道這種特別大的流水,並不是簡單的加減法就能算得出來的。他們也沒請專業的財務。本來算著好像每天利潤怎麽都在三千塊以上,可月底一算帳,發現實際上純利潤才剛六萬多。然而少的那兩萬多他們並不知道少在哪裡。其實就是跟著那些看不見的損耗一樣不見了。結果幾個月先來,帳總是算不清,幾個合夥人少不了為這事鬧騰。三鬧兩鬧,生意也就黃了。”
這個小故事也並沒有說服龐雷,讓他認可過完年會死一片的說法。
直到這個店的店長告訴他們,原本這附近方圓兩公裡內有九家燒烤店。已他的經驗來看,最少有三家,活不了多久。因為這燒烤大旺季的時候,每天連二十桌都湊不到,周末盡然還能空出三分之一的桌子。那結果就顯而易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