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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新貴》第24章。雉奴
  走出麗正殿,羅哲腦中回蕩著長孫皇后的那句話“好自為之”。

  看著已被染成橘紅色的太空,羅哲微微地搖了下頭,前路該當如何,自己也不知道。

  與巍峨雄偉的宮城相比,羅哲還太過於渺小。

  太極殿。

  一個身材臃腫的老人在用手撕扯著眼前的窯雞,而眼前放著一副棋盤,對面坐著一眾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的妃嬪。

  如果不是臉上抹著過厚的胭脂,而是略施淡妝,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美人了。

  大殿之中樂伎奏演,時不時有妃嬪聞歌起舞。

  而在這之中的老人,對滿殿春色漠不關心,口中咀嚼著雞肉,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棋盤。

  油膩的手略微發顫地舉紅棋落黑子,一場棋局,獨自對弈。

  少傾,四周的樂聲和妃嬪的吟吟笑聲讓他略感煩躁。

  揮揮手,屏退眾人,整個大殿頓時只剩自己和身邊的老奴。

  “朕……吾可否見一見此童?”

  老人試著發問。

  其身邊的太監躬身,開口道:“老奴不知,但可請示聖人。”

  “罷了,老了,便不勞煩聖人了。”

  說完,老人向後一仰,躺在空曠而莊嚴的大殿之中。

  不久,老人起身,獨自走向偏殿,其落寞的身影著實讓人看不出其便是大唐開國皇帝,李淵。

  另一邊,羅哲已經回到了小院。

  高要正忙著從外面端來吃食,而羅哲則在細想出宮之後的安排。

  以長孫皇后的話外音,羅哲細想著是否有“兩不相欠”之意。

  對羅哲自身而言,本就不相欠,相反,白得一個爵位。

  而對於羅士信之子而言,這是大唐欠羅哲的,雖十年無戰功,就算是降爵,也是該給的。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羅哲想出宮。

  自來到這個時代,羅哲從一開始的驚慌,到好奇,再到隻想找個地方窩起來,閑雲野鶴,悠然自得。

  世界那麽大,好想去看看。

  羅哲畢竟不是什麽文青,在這落後的年代,還有許多準備需要做。

  太陽的余暉漸漸消逝,黑夜逐漸吞噬大地,圓月取代那炙烤大地的太陽。

  與悠閑的羅哲相比,東宮麗正殿正陷入一頓忙亂之中。

  麗正殿,偏殿。

  殿中傳來陣陣痛苦的呻吟聲,殿外李世民搔首踟躕,身邊一眾禦醫隨時待命。

  在羅哲走後不久,長孫皇后突感腹部陣痛,早有生產經驗的她馬上命宮女傳禦醫,而李世民得到消息後立馬趕了過來。

  東宮全面戒嚴。

  殿中,長孫皇后躺在床榻上,額頭密布汗珠,身下的穩婆正全神貫注地注意著生產過程,四周宮女進進出出,不斷送來熱水。

  隨著一聲啼哭聲的響起,李世民身旁的禦醫魚貫而入。

  少傾,出來一人,不斷拱手,道:“臣為陛下賀,臣為大唐賀,恭喜陛下再添一皇子。”

  李世民聞言,大喜道:“賞,通通有賞。”

  說完,快步走進麗正殿,“觀音婢”李世民入殿便走至長孫皇后身旁。

  長孫皇后半靠床沿,懷中抱著新生兒,轉頭看向李世民道:“二郎。”

  “好,平安便好。”

  李世民小心翼翼地坐到長孫皇后身旁,手指掀開繈褓,看著皺巴巴的嬰兒。

  “二郎,我曾入夢,見有一童子購雉鳥當眾放生,

醒來時‘雉奴’二字便牢記於心。”  長孫皇后臉上充滿慈愛地看著懷著的寶寶,對著李世民說道。

  “於是妾身便想,‘雉奴’做乳名如何?”

  李世民單手穿過長孫皇后後頸,摟住長孫皇后的肩膀,道:“便依觀音婢,乳名喚‘雉奴’吧。”

  說完從長孫皇后懷中接過嬰兒,小心翼翼地抱起,嬰兒有感,啼哭了起來。

  “雉奴乖,是耶耶哦。”

  李世民雙臂輕搖,不斷地哄著懷中的嬰兒。

  哄鬧了一陣後,將懷中嬰兒交給一旁待命的宮女,乳娘盧氏。

  “傳朕令,與我兒同日生者賜糧,五品上官者朕要賜宴。”

  殿外老奴稱是,一紙令,出東宮,入尚書省,蓋官印,出宮城。

  皇子的誕生次日便全城皆知。

  清晨,羅哲來到弘文館,便看到兩位皇子被人團團圍住,眾人不斷道喜。

  稍微一聽,才知道長孫皇后第三子降生。

  羅哲摸著鼻頭,自顧尋一角落入座,腦子裡想著似乎長孫皇后的第三子自己似乎有點印象,但就是想不起來。

  盤腿而坐,手肘支在案桌上,手掌支撐著臉頰,看著人群中的兩位皇子,一群孩子的奉承和孩子的應承。

  這時,一旁的杜荷看到羅哲,連忙湊近問道:“你昨日所說何意?為何我家大人回府便尋醫問診?”

  羅哲抬頭,看到杜荷一臉急切。

  可以看出杜荷對自家父親確實關心,這都放棄了在太子面前阿諛奉承的機會了。

  “兄台,昨日我已言不同醫道,你問我也沒用。”

  雖然羅哲有些許猜測,但輕易下結論是人生大忌,很多時候只會讓事情變的更遭。

  得到回復的杜荷若有所思,皺著眉道:“昨日之錯,我家大人已經責罰了,杜荷在此認錯。”

  說完彎腰作揖,一拜而下,頭沒入雙臂,腰彎的極低。

  羅哲沒見過這種陣勢,避之不及,被包圍著的皇子注意到了這一幕。

  李承乾撥開眾人,來到兩人面前,身後則跟著一群人,眾人見狀也議論紛紛。

  “杜郎已是如此誠懇,羅郎為何不諒其一回?扶其一把?”

  一句話,李承乾將機會給了羅哲。

  如果說自己因為內心的靈魂而似妖孽,那這時代早熟的孩子更勝其乎。

  羅哲起身扶起杜荷,道:“哲不明禮,杜郎莫要如此,昨日之事,哲早忘了。”

  隨後轉身向著李承乾行了一禮,道:“謝太子殿下。”

  “無妨,無妨,你我杜郎皆為同窗,些許小事宜解不宜結。”

  李承乾笑著說道。

  而杜荷則起身見過李承乾,又抓著羅哲問道:“那,現可說為何否?”

  羅哲有些無奈,看著杜荷,一時口難開。

  一旁的李泰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直接哄開總人道:“他人私事,與我等無關,莫要再湊熱鬧。”

  說著還給了羅哲一個眼色,拉著自家哥哥,讓眾人隨自己離開。

  見到人都走遠了,羅哲這才低聲說道:“昨日我早言不通醫術,此為肺腑之言。”

  “為何還如此這般說辭?”

  杜荷有點惱怒,難不成自己的父親會輕易聽信一個孩童胡言?

  “莫急,我有一問,杜尚書是否服用丹藥?”

  羅哲聲音壓著極低,畢竟這個時代醫道不分家,看著杜如晦眼袋極深,在細觀之下,雙手有些微微發顫,最重要的是,昨日羅哲與其近身時,發現其口氣極重,這讓羅哲想起了前世工作時接觸到的一種情況。

  聽羅哲這麽問,杜荷第一時間壓低聲音,細聲道:“莫非有人想害我家大人?”

  羅哲啞然,這都什麽鬼,怎麽會聯想到這般?

  無奈道:“非也,我怎可知是否有人要害杜尚書?杜郎莫要亂想,回答是或不是便可。”

  聞言,杜荷老實回答,道:“是極,尋醫問診,服用丹藥又有何異?”

  羅哲剛要說什麽,門外一聲輕咳,一位留著八撇胡須,兩鬢已現白絲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外。

  輕咳聲讓教室為之一靜,而後學生各自就位,杜荷臨走時還不忘囑咐羅哲放學後等他。

  中年男子便是十八學士之一的許敬宗。

  出身高陽許氏的他,少有文名,被李世民召為秦府十八學士之一,現為著作郎,授以《史》、《漢》。

  許敬宗進門後,對著李承乾拱手道:“恭喜皇后殿下再添一子。”

  李承乾則很有禮貌地回了一禮,道:“謝先生。”

  搞得許敬宗些許不自在,不過他倒是不在意,示意一下,便開始講學。

  許敬宗緩緩開口,道:“孝景皇帝,文帝太子也。母曰竇皇后。後七年六月,文帝崩。丁未,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薄氏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九月,有星孛於西方。

  元年冬十月,詔曰:‘蓋聞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製禮樂各有由。歌者,所以發德也;舞者,所以明功也……’。”

  羅哲認真且吃力地聽著,雖然聽不太懂,但還是要聽下去。

  當許敬宗講到:”春正月,淮陽王宮正殿災。

  吳王濞、膠西王卬、楚王戊、趙王遂、濟南王辟光、菑川王賢、膠東王雄渠皆舉兵反。大赦天下。遣太尉亞夫、大將軍竇嬰將兵擊之。斬禦史大夫晁錯以謝七國。

  二月壬子晦,日有蝕之。

  諸將破七國,斬首十余萬級。追斬吳王濞於丹徒。膠西王卬、楚王戊、趙王遂、濟南王辟光、菑川王賢、膠東王雄渠皆自殺。”

  羅哲聯系到自己所了解的歷史,便聽懂了這是講七國之亂,那麽前面講的應該就是漢景帝。

  從這開始,羅哲聽的便明白多了。

  而坐在前面,隔著幾個座位的尉遲寶琳則時不時回頭,悄悄地瞄了羅哲一眼,有迅速轉回去。

  羅哲見狀,也不知道尉遲寶琳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許敬宗這人的精力明顯有點旺盛,一堂課下來,不帶休息地講,念完正文講注釋,講完注釋,就算座中不少學生已經趴下睡著了也絲毫不在意。

  而羅哲由正襟危坐到盤腿而做,再到迷糊釣魚,直到許敬宗開口說道:“今日便講到此處。”

  羅哲才勉強支撐著聽完一天的課。

  眾學生起身拜謝先生教導後,羅哲伸了個懶腰,扭動著脖子,兩腿略微發顫。

  一放學,杜荷立馬跑到羅哲面前,伸手一攔,“今日羅郎便要說個清楚。”

  羅哲歎了口氣,兩人走至角落,羅哲說道:“杜郎可知為你家大人診治的是道家?或是醫家?”

  這倒讓杜荷犯迷糊了,十道九醫,誰人不知?為何羅哲如此發問?

  “杜尚書可有求長生?”

  一句話,讓杜荷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羅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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