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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新貴》第10章。孔穎達
  孔穎達咳嗽一聲,道:“聽聞小郎君頗有才學,老夫見才思奇,不知小郎君師從何人?”

  羅哲搖了搖頭,看了眼張義,張義便道:“羅郎之前出了些許意外,已不記過往之事,也記不起師從何人。”

  “何事?”孔穎達隨意問道。

  張義就將羅哲的遭遇娓娓道來。

  “是老夫唐突了,小郎君勿怪。”

  說著拿起剛上的酒釀,自罰一杯,羅哲也拿起酒杯示意一下,抿了一口,才發現給自己上的是水。

  開口道:“孔老不必介懷,不知是哪誤傳,小子只不過是不學無術之徒罷了,經不起孔老考校。”

  “小郎君過謙了,今日考校,老夫也可指點一番,此雅事,小郎君便不要再拒了。”

  羅哲見避不過,便轉身正坐對於孔穎達,“那便由孔老考校,學生不才,望孔老不要見怪。”

  而孔穎達也正對羅哲,直接道:“之前老夫任博士時,聖人曾問‘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何意,今老夫便由此考校,小郎君有何見解?”

  王敬德在後不懷好意的笑著,今天巧遇羅哲,便竄搗孔穎達前來給羅哲難看,只要羅哲答的不好,他便乘機譏諷。

  羅哲聽後笑道:“敢問孔老,何為能?何為不能?”

  孔穎達摸著胡須,眼神一亮,並不做答,等著羅哲。

  “庖丁之能,於庖廚。兵將之能,於殺敵。就連藝伎,其舞樂之能也非他人所及。以能問不能,以多問於寡,學無止境,不恥下問爾。但若自認己為能者,可謂頗為自大。”

  王敬德一聽,喜上眉梢,連忙駁斥道:“曾子宗聖,豈非能人,無知小兒,妖言惑眾。”

  羅哲不做答,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了下王敬德,轉頭看向孔穎達。

  孔穎達摸著胡須,略做思考,便道:“小郎君其言之善,若老夫與爾同年,我不如也。”

  “孔老過譽,學生之見,遠不如先輩宿儒。”羅哲謙虛道。

  但孔穎達卻表現出不屑:“先輩宿儒又如何,小郎君有所不知,老夫年少有名之時,便曾遭刺客加害。所幸楊將軍庇護,才幸免於難。”

  羅哲點點頭,老鼠屎哪裡都可能有,因嫉妒而加害優秀的後輩,在當今,也不算罕見。

  “小郎君需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孔穎達眼角看了下王敬德,告誡羅哲道。

  “學生受教,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些許事,躲不過便正對之,就如孔老硬是考校學生,學生也不好敷衍。”羅哲看著孔穎達,故意說道。

  現在的羅哲,除了大壯,無牽無掛,大不了掀桌子走人,天下之大,何處不為家?

  抱著這樣的心理,羅哲的負擔並不大,對他而言,對於大唐,他並不需要背負任何責任,況且,人又不是沒殺過,何懼之有?

  “那便是老夫唐突了,在此向小郎君以酒賠罪。”

  說著,孔穎達舉酒敬羅哲,而羅哲也拿起酒杯對飲。

  這讓周圍人十分驚訝,看著這一老一小,特別這小兒還真接了孔老的認錯。

  “著實無禮之徒!”王敬德起身大罵。

  “放肆!”張義怒拍桌子,“爾可知其乃剡國公之子?一再出言相辱,羅郎已然以禮相待,莫不自知!”

  王敬德一時語塞,這小兒是國公之子?剡國公羅士信誰人不知?

  憋了半天,道:“當我王家無人?”

  張義大怒,

正要起身駁斥,就被羅哲按下。  羅哲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道:“義君莫要意氣用事。”

  正當眾人以為羅哲要打圓場時,便聽到“爾可能代表太原王氏?”

  只見羅哲面無表情,繼續道:“你我並無大仇,些許小事爾,一杯便可揭過。”

  說著舉杯敬了下王敬德,仰頭自飲後,道:“但若王老代太原王氏而來,那晚輩便要問爾王氏,是否欺我?”

  王敬德拿著酒杯,有點後悔自己搬出王家,但自己一把年紀,又放不下身段,一時不知該不該喝。

  “羅郎甚是不知禮,敬德兄又何必與其計較。”孔穎達連忙圓場,給了台階下。

  “哼~”王敬德冷哼一聲,仰頭乾掉手中的酒,羅哲見狀也不再追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久,一個個餐盤被送上來,每人菜色相同,有醋白菜、魚膾、烤肉等。

  對於分餐製,羅哲也早就習慣,看著酒樓的菜色,雖然羅哲並不挑食,但對有著後世美食記憶的他來說,並不能引起他的食欲。

  與羅哲不同,周圍人都在不斷稱讚美食。

  夾起醋白菜,看上去就像娃娃菜一樣,並沒有後世的白和大,入嘴醋味較濃,微微絲甜,還帶著點苦澀。

  魚膾就是生魚片,看的出來後廚刀工不錯,夾起魚片,薄如蟬翼。

  而烤肉有烤生肉和烤肉干,肉干又柴又硬,生肉烤的到好些,不過羊膻味頗重,還有一口的辛香料。

  每種都細嘗一番,羅哲喝了口水,邊回味邊思考著。

  張義見狀便問道:“小郎君以為如何?”

  羅哲搖搖頭,道:“庖丁刀工不錯。”便不再評價。

  張義聽出了羅哲的話外音,慚愧道:“此為張某所知長安最好酒樓,還是如不得羅郎眼,著實慚愧。”

  “此乃好事,何愧之有?”羅哲笑道。

  張義一愣,隨即大笑。

  而羅哲身旁的孔穎達頗為好奇,道:“此美食不合羅郎口味?”

  張義無奈搖頭道:“孔公未曾嘗過羅郎之手藝,不然,定會稱此美食為豬食。”

  隨後便天花亂墜的誇獎羅哲的廚藝。

  待張義誇完還表現的意猶未盡時,孔穎達看向羅哲,道:“羅郎可知孟子勸仁?”

  羅哲看著笑眯眯的張義,直翻白眼,這是挖著坑呢。

  點了點頭,回道:“學生知道。”

  孔穎達看著羅哲那無奈的表情,開口笑道:“老夫非腐儒,觀天下多少學子,皆以仁之至,故遠庖廚;想必羅郎必有獨到見解,老夫便想問之一問,並無他意。”

  羅哲杵著下巴,略微思考了一番後,道:“通孟夫子齊宣王,以牛羊喻人;其重並非遠庖廚,而重其若無罪而就死地。”

  孔穎達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示意羅哲繼續說下去。

  “何為仁?自上而下,能殺而不濫殺,為仁;為保百姓而殺敵,是為仁;但,施仁為善者,而非為凶人、惡人、敵人。對敵之仁,必成對己之刃;對凶惡之徒以仁,便是對因其而死之人以惡。若遠庖廚便為仁之至,那當年刺殺孔老之人也為仁?仁為本心,而非表義,此乃學生之淺見爾。”

  待羅哲說完,發現整個桌子都很安靜.

  “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孔穎達摸著胡須,笑眯眯的看著羅哲,“羅郎是否認為儒家過於軟弱?”

  聞言,羅哲並沒有回答,而是等著孔穎達的答案,對於儒家的理解,羅哲所理解的是千百年後的儒家。

  “羅郎年幼,可知儒之勇,殺身成仁?可知諸子百家,為何儒術獨尊?”

  看著羅哲若有所思的沉默,孔穎達滿意的點了點頭,喝酒吃菜。

  從歷史上看,殺身成仁,舍身取義的儒家豈是善類,羅哲心想著,但唐之後的儒家,太過墨守成規,逐漸僵化,但這些與自己無關。

  “學生受教了。”

  羅哲拱手下拜示意。

  而孔穎達也很滿意羅哲,道:“羅郎這般年紀,便有如此學識,日後必是棟梁之才,來日老夫便上請聖人,入國子監。”

  羅哲含在嘴裡的水差點噴出來,這一個個的,有病。

  “談何學識,道聽途說罷了,公之心意,小子心領了。”

  周遭的人都聽懵了,道聽途說?你去拉一個孩童道聽途說試試,連孔穎達也滿臉問號,只有張義無奈地搖頭。

  在他們懵逼的時候,羅哲轉向張義:“張君,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某並不覺此又何過人之處,而這嘈嘈之音,更食之無味,今日就到此作罷?”

  說著挑著眉看著張義。

  張義一陣無語,抿著嘴正準備幫羅哲開溜,有一人急衝衝跑過來, 彎腰在張義耳邊低語了幾句。

  聽後,張義漲紅了臉,看著羅哲,而羅哲分明感覺到張義好像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隨後,張義起身對其它人拱手道:“聖人召見羅郎,我等便先行告辭,還望各位見諒。”

  說著,便喚來酒家傭,給了一個木簽,說了幾句,便帶著羅哲離開。

  羅哲愣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今天出門的秦世伯。

  跟隨著張義出了酒樓,一個頭戴黑色襆頭,身著青色袍衫的人立於門外,看著年齡不大,透著幾分清秀,但眉宇間又讓人感到些許陰柔。

  看見羅哲等人出來,那男子便細聲道:“傳陛下口諭,召羅哲覲見。”

  羅哲一臉好奇的看著眼前這男子,這莫不是傳說中的太監?

  一旁的張義看了羅哲的模樣,立馬拱手道:“有勞內侍。”

  而羅哲反應過來,眼睛不斷的朝男子下半身瞟去,張義見狀,強拉著羅哲上馬車。

  馬車帶著羅哲停在宮城延熹門外,羅哲跳下馬車看著高聳的城牆,門前衛兵一身鎧甲,肅穆而立。

  那小太監下馬走向一個虯髯刀兵前,出示了一個令牌,低語了幾句,刀兵便側身讓道,一旁的張義不斷叮囑羅哲一些需要注意的禮儀。

  而羅哲瞥著嘴,以他目前的形象,扎個馬尾,身著布衣,在他們眼裡,就一個披頭散發,不修邊幅的形象,還談什麽禮儀。

  就在那小太監回身示意羅哲入城的時候,一輛馬車也停在宮城前,只見下車之人赫然是剛才同羅哲一起吃喝的孔穎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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