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收到馬庸的字條之後,管亥的心情一直很複雜,很猶疑。
師父張角,於他有養育教導之恩,他不敢背棄。
但是,這些年跟著劉劼,在振威軍中與外胡廝殺,保家衛國,更是讓他心中的天平發生了傾斜。
他還是對腐朽的朝堂不滿,對昏聵的陛下不滿,對貪婪的世家不滿。
可是,能夠追隨劉劼,保家衛國,卻是他更想要去做的事情。
這份強烈的願望,甚至超過了當初師父給他說那些計劃時地熱忱。
想到師父當初交代他的話,管亥很是掙扎。
但他更不敢表現出什麽異常來,免得被劉劼發現而疏遠他。
所以,在劉劼的喜宴上看到馬庸的時候,管亥忐忑害怕。
當然了,他也不願意出賣師父,也就不能夠對劉劼坦然了。
這樣子的矛盾,時時在煎熬著他,讓他很是苦惱痛苦。
今天,他冒著危險去見師父,就是想要找師父那個主意。
要麽就讓他離開振威軍,繼續跟在師父身邊服侍著。
要麽,就讓他能夠安心地追隨劉劼,不去做什麽有害於振威軍還有劉劼的事情。
雖然這樣可能很不孝,但管亥不想繼續煎熬下去了。
萬一被劉劼發現,造成不可逆轉的誤會,麻煩反而更大了。
由於心事重重,又著急趕路,管亥絲毫沒有發現,他身後跟著兩個人。
當趕到渭水邊的時候,管亥便看到一個道人打扮的老者,正站在渭水邊出神。
深吸一口氣,管亥忙大步趕了過去,恭敬地行禮:“徒兒見過師父。”
老道人這個時候才轉過了身來,溫和地看向了管亥。
隱在暗處的劉劼,到這個時候了,總算是見到了張角的真實面容。
張角很是瘦削,樣貌尋常普通,但雙眼炯炯有神。
此時,張角看到了管亥,忙伸手扶起他,回道:“元平,不必如此多禮。”
被張角扶起來之後,看到張角的笑意,管亥縱然事先準備了千言萬語,一時也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是師父收養了他,教導了他,可他卻想要忤逆師父,他實在是不孝。
靜下心來,管亥才意外地發現,張角居然比他當時離開的時候還要瘦削,看起來身體差了不少。
對此,管亥很是擔心,忙問道:“師父身體可好?”
管亥雖然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還是被熟知他的張角看出來了。
當初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張角就已經預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的。
管亥的性子比較直,跟著他的話,其實是沒有多大前途的。
如今,外人沒多少知道他與管亥之間的師徒關系,張角有時候也不想耽擱管亥的。
盡管太平道的事情進展不錯,但張角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只怕是時日無多了。
妖星作亂,也是命不久矣。
這一份無奈,他無法與其他人訴說。
想到當初師父南華老仙的話,張角眼神黯然了不少。
該來的,遲早還是會來的。
趁著他還有命在,不如多為那些真心忠於自己的弟子,還有他的女兒張寧,多謀些後路吧。
眯了眯眼睛,掩去其中各樣繁雜的思緒,張角笑著說道:“為師的身體無恙,元平不必擔心。”
管亥還想要再勸,但知道師父自己通醫理,不會不愛惜自己身體的,便止住了話題。
想到自己來到這裡準備說的事情,管亥動了動嘴角,還是無法坦然說出來。
而張角,輕輕歎了一口氣,搖搖頭問道:“元平,這段時間呆在振威軍,跟著劉將軍上戰場,收獲如何?”
這個傻徒弟啊,還是他來幫著做出決定吧。
以為張角問的意思,是說他暗中做動作那些事情,管亥眼中閃過愧疚。
但是,管亥還是岔開了意思,回復說:“師父,能跟著將軍上陣抗擊外胡,保境安民,徒兒真的很滿足。”
說完這些,管亥有些心虛,不敢繼續直視張角的眼睛了。
張角當然知道管亥話中的意思,可當他剛想開口說話的時候,嗓子一癢,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而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是下了管亥一條。
快步走了過去,管亥輕輕拍打著張角的後背,幫著他理順氣息,不至於太難受。
隨著自己的動作,感受到師父愈發瘦弱的身體,管亥忍不住眼眶一紅。
師父地身體已經這個樣子了,怎麽可能會無恙的?
在這個時候,他所想的,卻還是自己的事情,管亥真覺得他自己很混蛋,很不孝。
待到張角平息了咳嗽,擺手讓他停下來,管亥忙關切地問道:“師父,要不我去想想辦法,看能否請到太醫為師父診治?”
至於自己的那些事情,還是算了吧。
師父的身體出現問題了,他還是回去好好服侍師父,盡自己的孝心。
而振威軍,若今後還有緣,且劉劼也願意收他,那他再加入振威軍吧。
可在他的心中,那快要壓抑不住的傷感難受,是那麽的強烈,讓管亥鼻頭髮酸,心口發堵。
留意到管亥的異樣,張角搖搖頭,說道:“不必了。為師的身體,心中有數。”
轉過身來,張角認真看著管亥,繼續說道:“元平,你是個孝順孩子,為師心中清楚。既然你已經加入了振威軍,又喜歡這般生活,那就隨你的心吧。”
看到管亥想要拒絕,張角擺擺手,示意他安靜,才接著說道:“想當初,為師讓你加入振威軍,就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的。師父不會怪你的。”
輕輕拍了拍管亥的肩頭,張角笑著說道:“這是更好的選擇,師父不想讓你後悔。而且……”
說到這裡,張角抬頭,看向了劉劼與陳煥所藏匿的地方,直接說道:“劉將軍既然已經來了,還請現身,老道也好將話說明白了,免得劉將軍有所誤會。”
說完這話,張角直直地看著那處灌木叢。
而管亥,也被張角說的話給嚇到了,僵硬地轉頭,沿著張角的視線,看向了同一處灌木叢,心中猛地一沉,不知道他將要面對的,會是怎樣的狀況?會不會被直接踢出振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