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敬下了山,接過小廝遞來的馬,再回頭看了眼。
“二公子。”小廝搶先道,“丹朱小姐還在半山腰看你呢。”
他的話裡帶著幾分炫耀,男人能得到女子們的喜歡當然值得驕傲,而且國都貴女中陳二小姐的家世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陳氏又是世襲太傅——
以後不會是了,陳丹陽死了,陳獵虎沒有兒子,雖然兩個兄弟有兒子可以過繼,但家裡出了李梁和陳丹朱這兩個——楊敬搖搖頭,歎口氣,陳家到此為止了。
看在兩家交情,以及他和陳丹陽的情義上,他會善待陳丹朱,但成親的事就不用談了。
娶這樣一個妻子,楊家聲名會受連累。
“走吧。”楊敬翻身上馬,“如今吳地危急,其他的事不要想了。”
小廝忙收起嬉笑應聲是跟著上馬,又問:“二公子我們回家嗎?”
楊敬搖頭:“去醉風樓。”
小廝遲疑一下,猶豫道:“二公子,老爺吩咐過,如今大王有事,國都不穩,不要在外邊逗留,讓你探望了二小姐就立刻回去。”
父親的性子一直都是這樣,對什麽事都沒有意見,上官讓怎麽做就怎麽做,不讓做就不做,沒人說怎麽做更不會主動去做,放自己出來探望二小姐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這種時候,陳家人人避之不及啊。
楊敬搖頭:“正因為大王有事,國都危急,才不能坐在家中。”催促小廝,“快走吧,文公子他們還等著我呢。”
小廝無奈只能跟著揚鞭催馬,主仆二人在大路上疾馳而去,並沒有注意路邊一直有雙眼盯著他們,雖然國都不穩大王有事,但路上依舊人來人往,茶棚裡歇腳說笑的也多得是。
“二公子走了。”阿甜站在山腰踮腳說道,沒有再問二小姐怎麽又不喜歡二公子了,小兒女的就是這樣,一會兒喜歡一會兒不喜歡,更何況現在又遇到了這麽多事,小姐沒有心情想這個。
“那小姐真要進宮去見陛下嗎?”阿甜有些緊張害怕,皇帝連大王都趕出來了,小姐能做什麽?
陳丹朱心裡冷笑,她去也不是不能去,但不能糊塗的去,楊敬用和父親化解來誘惑她,跟上一世用李梁殺哥哥的仇來引誘她一樣,都不是為了她,而是別有目的。
怎麽打探呢?她在山上只有兩三個仆婦丫頭,現在陳家的所有人都被關在家裡,她沒有人手——
陳丹朱眼角一閃,揚聲道:“你出來。”
阿甜嚇了一跳,不解的四下看,誰?有人嗎?然後看到不遠處一棵大樹後有一個年輕的男人站出來,面貌陌生。
“什麽人!”阿甜立刻擋在陳丹朱身前,“這裡是陳太傅的山,閑人不得近前,要遊玩去另一邊。”
這時候搬出陳太傅有什麽用啊,陳丹朱心想真是傻丫頭,陳太傅現在可沒人害怕了,看那男人沒有驚慌,略一施禮轉身就走。
“站住。”陳丹朱喚道。
那男人停下腳轉過身。
陳丹朱打量他一眼:“你是誰的人?從我出家門你就跟著。”
什麽?那時候就被跟蹤了?阿甜驚駭,她怎麽一點也沒發現?
如果是以前的陳丹朱當然也沒有發現,但那十年她四周被各種人窺探,監視,太熟悉了,本能的就察覺到異樣。
那男人見被說破了,便再次一施禮:“卑職是鐵面將軍的人。”
竟然是他?陳丹朱驚訝,又撇撇嘴:“將軍不用監視我了,
他能自己接近我們大王,比我強多了,我沒有什麽威脅了。” 那男人道:“不是監視,當初小姐回吳都,將軍吩咐護衛小姐,現在將軍還沒有撤銷命令,我們也還沒有離開。”
護衛她?不就是監視嘛,陳丹朱心裡哼了聲,又靈機一動:“你是護衛我的?那是不是也聽我吩咐啊?”
男人遲疑一下:“那要看小姐是什麽吩咐?違背將軍命令的事我們不會做。”
比如讓他們離開,比如去做對將軍皇帝不利的事,那都不屬於護和衛。
陳丹朱道:“放心,是事關我安危的事。適才來的哪位公子你看清楚了吧?”
男人應聲是,不僅看清楚了,說的話也聽清楚了。
“你去看看他離開我這裡做什麽?”陳丹朱道,“還有,再去看看我父親那邊有什麽事。”
這是使喚他做事了嗎?男人有些意外,還以為這個小姐發現他後,要麽不在意任他們在身邊,要麽發脾氣趕走,沒想到她竟然就這樣把他拿來用——
“這並不是違背你們將軍的命令吧?”陳丹朱見他猶豫, 便再次問。
男人應聲是:“不違背,卑職這就去。”說罷轉身走了。
阿甜全程安靜的聽完,對小姐的意圖似懂非懂。
“小姐。”她低聲問,“這些人能用嗎?”
陳丹朱歎口氣:“能不能用我也不知道,用用才知道,畢竟現在也沒人可用了。”
雖然鐵面將軍不是可靠的人,但楊敬這些人想要她對皇帝不利,而鐵面將軍是一定要護皇帝,所以她擔心的事也是鐵面將軍擔心的事,算是勉強一致吧。
夜色降臨之後,這個男人回來了。
阿甜屏退了其他的仆婦丫頭,自己守在門邊,聽內裡男人說道:“楊二公子離開小姐這裡,去了醉風樓與人相會。”
陳丹朱用湯匙攪著羹湯,問:“都有什麽人啊?”
也不管這男人不是吳人,又是初來吳都,哪裡認得人——鐵面將軍的人,就算不認識人,也會想辦法認識。
男人果然答出來:“有文舍人家的五公子,張監軍的小公子,李廷尉的侄子,魯少府的三女婿,他們在商議怎麽救吳王,驅逐皇帝。”
人還不少啊,陳丹朱問:“他們商議怎麽辦?跟我一起去罵皇帝,或者利用我去刺殺陛下,把王宮給大王奪回來嗎?”
他們真要如此打算,陳丹珠還敬他們是條漢子。
男人搖搖頭:“他們說,要去找陳太傅。”
陳丹朱手中的湯匙一聲輕響,停下了攪動,豎眉道:“找我父親幹什麽?他們都沒有父親嗎?”
他們的父親不是吳王的大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