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王太子震驚的摔碎了藥碗,還是聽到消息的王太后來流淚勸說,都無濟於事。
齊王對皇帝表達了獻子的忠心,鐵面將軍也沒有推辭就接受了。
或者鐵面將軍就等著齊王主動說出這句話。
王太子連妻兒都沒能見一面,寵愛的美人也不能溫存告別,被狠心無情的父王當天就被送出了王宮,由幾個王臣陪同向京城去。
但鐵面將軍依舊住在王宮,朝廷的大軍也遍布宮城。
“大王啊。”滿頭白發的王太后在齊王床前垂淚,此時的殿內只有母子兩人,在被朝廷大軍浸透的宮城裡,是母子兩人短暫的可以說心裡話的一刻,“皇帝這是非要你死才能安心啊,早知如此,何必把王太子送出去啊?”
躺在床上齊王發出一聲嘶啞的笑:“留著這個兒子,孤也不安心,還不如送去讓陛下安心,也算孤這兒子不白養。”
王太后對自己的兒子很清楚,這個兒子雖然躺著床上,但比十個健全人還要聰敏,當初老齊王病重,王太后對自己生養的長子雖然疼愛,但想著他身體病弱,為了齊國她主動請老齊王另選王子為齊王,但老齊王說了,能當齊王的只有這個病弱的兒子。
果然,這個兒子登位後,雖然比當時的周王吳王魯王燕王都年輕,但絲毫不遜這些人,在諸侯王紛爭中齊國不僅沒有敗落被瓜分,反而變得兵強馬壯。
可惜這身子拖累,如果不是這麽病弱,一日不如一日,今日也不會被皇帝那小兒欺辱至此,王太后滿面恨意。
“王太子雖然蠢笨,又狼子野心對你不敬,但如果真送給皇帝,被他握在手裡。”王太后憂心,“一旦你有好歹,咱們齊國就完了。”
朝廷肯定不會把王太子送回來,齊王也休想再立其他的兒子當齊王,齊國敢這樣做,皇帝立刻就能以撥亂反正的名義出兵滅了齊國——
王太后垂淚,看著窗邊鏡子裡自己不知不覺由黑發變成了白發,當年諸侯王赫赫的時光也不見了。
躺在床上的齊王發出一聲難聽的笑:“齊國完了就完了,與我何乾。”
他又不能永遠當齊王。
所以他也不在意齊國是否能長久存在。
王太后看著齊王,神情有些驚恐:“王兒,那你要什麽啊?”
齊王渾濁的雙眼清明又瘋狂:“孤只要他人不能稱心如意,孤只要損人不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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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鹹皺著眉頭走進來,一邊拂去肩頭的落葉,一邊抱怨齊國這鬼天氣。
“齊王太子去京城當質子,你為什麽不負責押送,一起跟著回去?”他看著依舊環坐在一堆文書沙盤中的鐵面將軍,“正好趕上周玄封侯,將軍雖然什麽獎賞也沒有,至少可以看個熱鬧。”
最後一句話當然是嘲諷。
周玄攻齊有功,鐵面將軍寫信請皇帝重賞周玄,皇帝問鐵面將軍要什麽賞?鐵面將軍說什麽都不要,待收整齊國安穩之後再說,於是皇帝為周玄封侯,而鐵面將軍什麽都沒有。
鐵面將軍手裡捏著一封信轉啊轉,漫不經心說:“老夫年紀大了,不愛熱鬧。”
王鹹呸了聲:“年紀大了不愛看熱鬧,怎麽就不能要獎賞了?該有的獎賞還是要有的,你就算不為了你,也要為了——為了——鐵面將軍的聲名榮耀。”
鐵面將軍看他一眼:“該有的榮耀聲名,不會被抹煞的,時候未到而已。”
什麽時候,王鹹顯然清楚,張了張口,這個話題不方便說,但看著面前盤坐如同一棵枯樹的鐵面將軍,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
“你自己想好就好。”他隻悶聲說道。
鐵面將軍將手裡轉著的信鋪在桌案上:“我早就想好了啊。”
王鹹看著被他鋪在桌上,又捏起轉動的信,視線漸漸被吸引,哎哎兩聲:“什麽信?”
鐵面將軍哦了聲,將信放下:“竹林送來的——陳丹朱寫的信。”
王鹹原本聽到竹林,撇撇嘴不感興趣,待聽到後邊三個字,眼睛一亮,咿了聲:“陳丹朱?她竟然給將軍寫信了?寫的什麽?”
“能寫什麽。”鐵面將軍將信一轉,展示給他看,“當然是討好老夫。”
王鹹看了眼,信紙簡單一張,上面只有一行字,謝謝將軍。
“這討好也太敷衍了吧?”他不解,“謝你什麽?她又做什麽了?你又做什麽了?”
“太多了,說不完。”鐵面將軍將信收回,“你自己去問吧,老夫在想重要的事。”
鐵面遮蓋他的臉,王鹹看不到他的神情,聲音倒是聽出凝重。
“到底還有什麽事?”他問,“齊國的事一切進展順利,還有什麽問題?”
鐵面將軍指著一摞厚厚的文冊:“齊國有近五十萬的兵馬,但現在我們統計的只有不到三十萬,其他兵馬呢?”
這件事啊,王鹹也知道,兵馬統計的事攻下齊都就開始做了,這麽久早就結束了,鐵面將軍竟然還想著這件事。
“被俘的齊將不是說了嗎,齊國所謂的五十萬兵馬有很大的虛假,一是他們上下官員虛假造冊人數,為了貪分軍餉,兩軍對戰的時候,又有很多逃兵,這些年齊王病重,王太子蠢笨,國力虧空早就不如從前了。”王鹹說,“齊軍的不堪一擊,你不是也親眼所見了嘛。”
鐵面將軍敲著桌面:“我總覺得有問題。”
“有什麽問題,看看齊國的虛空的國庫,一切都能明白了。”王鹹說道。
鐵面將軍嗯了聲:“齊國的國庫也真是有些太不堪——”
王鹹哼了聲:“周玄那小子又帶著人馬搶先洗劫一番,不知道私吞了多少,你記得告訴陛下。”
鐵面將軍笑了:“陛下難道還會在意他私吞?說不定還會覺得他可憐,再給他點錢和賞賜。”
王鹹再次恨恨,想到周玄,就覺得渾身濕透——這小子太壞了:“現在又封侯,在京城他還不上了天啊。”
聽到這句話,鐵面將軍想到另一個人,哈的笑了:“那還真不容易,京城還有另外一個想上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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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丹朱看著桌案上的信,再看看竹林,問:“這是什麽啊?”
竹林木然說:“將軍給你的回信。”
“我知道。”陳丹朱說,指著一張信紙上的三個字,念出來,“知道了。”她再看竹林,“什麽意思啊?”
竹林瞪眼:“當然是說你寫的謝謝將軍他知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