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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鋒》第10章 帽子
  就在這時,劉大蟲眼前一花,動作不由自主地放慢,卻見對面的洋學生倏地擎出一截木頭樣的黑戳戳。

  “轟!”一聲巨響,眼前的黑戳戳迸出一團猩紅的火光,一蓬白煙冒起。

  震懾全場。

  猩紅的槍焰,閃花了劉大蟲的眼睛,鉛彈掀飛了他頭上的禮帽兒。

  眾人無不呆若木雞。

  只見那團白煙在陽光膨脹、擴散,迅速將對峙兩個人的頭臉,全籠罩住了。

  腦門火辣辣生疼,眼前的白煙久久不散,濃重的硝煙刺激得人涕泗交流,咳嗽不已。劉大蟲臉龐一下子變得慘白慘白,油晃晃的腦門上,瞬間布滿了星星點點的汗珠兒。

  這一槍,距離實在太近了。槍彈加上焰火,將他天靈蓋上的濃密頭髮,灼開了一條兩三指寬的彈道。彈道兩旁,仍是濃密的發絲兒,但已開始萎縮蜷曲,如冬日下的枯草,正發出一陣陣難聞的焦糊味兒。

  好半晌,硝煙淡了許多。劉大蟲緩過勁來,揩了揩鼻涕和眼淚,睜開紅腫的雙眼,就見面前的洋學生這時也紅著眼睛,似乎也傻了,正看著手上的短銃,愣愣地出神,那短銃口上,還有幾絲硝煙,嫋嫋升起。

  伲嘛,想殺我大蟲?劉大蟲登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正要有所動作,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好像啞了,發不出半點兒聲音,渾身的力氣也仿佛被抽空,怎麽也動彈不得。

  這時,對面的洋學生已將手裡的短銃交給旁邊的保甲隊員,同時接過一支長銃,兩手掂了掂,倏地一舉,冰涼的鐵質銃管兒,就頂上劉大蟲汗津津的腦門。

  伲嘛,一股尿意自胯下油然而生,劉大蟲抖得更厲害了,但他仍強自硬撐著,嘴唇哆嗦不已:

  “有、有種你、你就對著腦門開、開槍!少爺我皺一皺眉毛,就不叫好漢。”

  只見持銃的洋學生眼珠兒一轉,倏地眉毛一沉,雙目如寒星冷凜,語音冰冷,一板一眼地說:

  “劉大蟲,你怕是不知道國民政府新近頒發的《江西剿匪條例》罷?”

  剿匪條例?

  劉大蟲心裡一沉,眼前這洋學生怎麽打起了官腔。這不是說開圳的事麽,怎麽跟剿匪扯上關系了?

  他開始覺得情形不對,這、這是怎麽回事?

  抵在腦門的鐵質銃管冰涼冰涼的,平日裡劉大蟲壓根兒瞅不上這種土銃,連家丁他都不讓裝配。但他也知道,這玩意土是土,山民們用來打獵,經常斬斷野豬的胴骨,這要是打在人額頭,自然不消說,一樣穿個窟窿。

  剿匪條例?他感到胯下的尿意也越來越明顯,他提醒自己,可千萬不能在這丟人現眼。可他越想控制,想尿尿的感覺就越明顯。要是有個地方放松一下,再來頂牛就好了。可他也知道,眼前這個家夥,不可能會給他這麽個機會。所以,他隻好咬緊牙關強忍著,臉上的肥肉抽搐不已:“你、你說這個做什麽?”

  “做什麽?表少爺啊,你也是見過大世面的,這可是南京國府來的特派員,直接受命於常委員長,下到地方來巡察匪情的......要扣你一頂通匪的大帽子,可不要太輕松.......哈哈。”

  不等謝宇鉦開口,邊上的牛二就跳了出來,興災樂禍、擠眉弄眼地說,

  “......特派員這一路行來,不曉得打掉了多少貪官汙吏,擼掉了多少頂戴烏紗帽兒。表少爺你好好地便罷。要不然,就將你溪口劉家連根拔起,那是稀松平常得緊。

只怕比拔一根蔥兒,也多費不了特派員多少力氣。”  受命於常委員長?特、特派員?王家貴不是說,這是死胖子的同學麽?怎麽成了特派員了?

  劉大蟲徹底懵了,眼角余光中,旁邊的王家貴似乎也不敢正視這個洋學生,只見他目光躲閃、身形畏縮,顯然也對這洋學生極為忌憚。

  他正使勁兒想搞明白這裡面關系,眼前的洋學生又開口了:

  “劉大蟲,據《國民農村農田水利法》第N章第@條第&項,農村興修農田灌溉工程,所需征用的土地,其田主必須予以配合,同時可以享有相應的土地補償或資金補償。”

  “現在青螺村決定,開圳所用到的土地,全部給予雙倍補償,你居然還不知足?劉大蟲,你如此貪得無厭,想必後面必有恃仗,說,你是受何人指使?”

  其實,謝宇鉦不過是個半吊子的民國迷,他壓根兒就不知道這時候的南京政府,有沒有頒布關於農村水利方面的法律條文。他這番話,不過是為了應付眼前局面,而信手拈來的一點東西,說完他覺得威懾力仍不太夠,剛好得牛二的話語提醒,便冷冷一笑,又道:

  “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受常委員長囑托,下到地方來巡視農耕,以保障剿匪時期的糧食征收.......剛好撞上你劉大蟲行凶打人,強行阻擾灌溉水渠的修築,間接影響糧食征收.......你的行為,已在客觀上構成了有利於匪眾的事實.......”

  謝宇鉦停了停,思索了一下,加強了語氣,又道,“嗯.......依據《江西剿匪條例》第#章第&條第*項第N則,本特派員現在宣布,對你予以逮捕,擇日押送南昌行營,在那裡,將由軍事委員會統計調查局,嚴加審訊你通匪的詳情。來人哪,把他綁起來!”

  謝宇鉦依稀記得南京國民黨政府頒布過類似的《剿匪條例》,但到底是在哪一年頒布的,具體內容是什麽?現在是民國二十四年,現在倒是有個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但跟後來的中統軍統關系不大。不過,這無關緊要,不影響他繼續胡謅。因為,他知道面前這些愚昧的鄉巴佬,定然比他更懵懂。

  而且,這時代的人們對官府,會抱有更大的天然恐懼。

  果然,他這番話說完,那劉大蟲聽了“軍事委員會統計調查局“的名號,臉色陡然大變,肥白的臉皮兒抽搐,開始磕磕巴巴地求饒:

  “等、等等!特、特派員,我、我不過是跟死胖……我老表......陳清華......有點兒小過節,這可不是通、通匪......小的家裡,也有人在縣裡任職,所、所以,也曉得國府剿匪,關節重大。特、特派員明察,我這是私怨,可不是通匪,可千萬不敢弄錯的。”

  “現在才曉得關節重大?”

  眼前這個地痞惡霸前倨後恭,謝宇鉦心裡一陣快意,他感到自己越來越入戲了,特派員這身份,還蠻帶感的,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嗯,要是真的就好了......

  冷眼一掃,幾步外的家丁們,此時也無不臉色大變,張皇失措……王家貴佝僂著身形,躲躲閃閃……

  “因私廢公,壞了剿匪大計,罪同通匪!”

  謝宇鉦目光炯炯,從鼻腔裡哼了一聲,“現在求情,已經晚了!行凶傷人,罪加一等!有什麽話,你去南昌行營說吧。”

  旁邊的牛二和柱子,在那梨花的催促下,一個拎出了繩子,一個脹紅了臉,作勢欲撲……身後傳來紛亂的腳步聲響,那是青螺村裡那些溫馴的“綿羊”大軍,已經抵達。

  火候……差不多了,謝宇鉦滿意地一揮手:

  “來人呀,將這些無法無天的家夥們,統統捆起來,暫時押到村裡祠堂,看管起來。”

  綿羊大軍迅速接近,像往常看熱鬧時一樣,將目標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攏起來,形成一個不甚緊密的圈兒。然而,這樣的陣勢,在如今劉大蟲這一夥驚弓之鳥看來,卻是眾志成城的體現,感覺威壓驚人。

  一時間,他們無人敢輕舉妄動。

  可青螺村民們的表現,仍差強人意,一個個你觀我望,只有牛二和柱子帶著幾個保甲隊圍上前,開始動手將劉大蟲縛起來。

  劉大蟲見不對路,便想掙扎反抗。

  此時,就聽對面的年輕官兒一聲冷笑,抵在他腦門上的冰涼銃管,倏地加大了戳捅的力道。他哪裡遭受過這等待遇,習慣使然,本能地怒目圓睜,逼視過去。

  然而,他的視線早被銃管中分間隔,兩隻眼睛攝取的影像拚不成全貌,眼角余光裡,恍惚只見銃柄處的黃銅機簧高高翹起,在陽光下閃著炫目的金光。一陣細微的軋軋聲響,順著銃管傳導過來,入耳令人心悸。 他的目光本能地循聲下移,卻瞅見那扳機圈裡的手指,已經開始回鉤。

  伲嘛,劉大蟲所有的勇氣和憑仗,都在這一下子被抽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再也不敢動彈一下。就連牛二等人將繩索往他身上套,以及他自己的褲襠裡一陣潮熱,他都似渾然無覺。

  劉府來的家丁們,盡管個個真槍實彈,見此情景,也全傻了眼。

  謝宇鉦又大聲重申,開圳開田,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情,誰敢搗亂,就是跟國家作對。誰抓獲一個搗亂分子,獎五畝田地。

  人群大聲鼓噪叫好,氛圍終於熱烈起來,村民們陸陸續續站出來,對劉府的家丁們進行推搡揪打。

  劉家有幾個身手靈活的家丁,不甘束手就擒,試圖掙扎,但這時候,在村人眼中,他們這一個個目標,不但是一個個泄憤的對象,更是一塊塊可以兌現的田地,僧多粥少,綿羊大軍終於不肯放過這發家致富的機會了,像圍著一束束鮮美的青草樣,爭先恐後地啃食起來。

  轉眼之間,劉大蟲和他的隨從家丁們,就一個個成了五月五的肉粽子,全五花大綁,四馬攢蹄......早有腿腳快的村民,就近在人家裡拿來竹杠,將他們抬起,歡天喜地地湧向村內的陳家祠堂。

  到了祠堂,關押好俘虜,又忙著給眾人記功。這年月識字率極低,這些村民中幾乎無人識得字,這些事務,謝宇鉦就隻好親力親為,一手包辦。

  正在忙碌中,在門口站崗的新任護圳隊小隊長——牛二哥飛足稟報:

  留學生大少爺陳清華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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