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邊緣。
亡命徒凱爾森抖了抖衣服上凝結的鹽晶,不斷的拍打自己愛馬的鬃毛,然後點起一根雪茄,狠狠的抽了一口。
他的身後是和他一樣不安的亡命同夥,他的身前則是一臉躊躇的老大,道奇。
雪茄燃盡,而凱爾森狠狠的把煙屁股扔掉,目光中有血絲:“道奇,這一票,我們乾嗎?”
“必須得乾!”一名幫眾出聲:“沒想到這佩斯號列車真的這麽肥,丘陵那邊已經瘋了,我們離得太遠,只有掉到大森林裡的車廂我們才有點機會!”
亡命徒幫派間有互相通信的手段,比如信鴿。
然後,幫眾目光陶醉的看著叢林中,他愛馬的馬蹄在凝結出鹽晶的小水窪中踏動:“凱爾森,你看到了嗎?之前這佩斯號列車被天上的那什麽玩意兒卷起,又落下的時候,從車廂裡面散出來的那些貨物……那些鈔票,寶石,金子,也許南邊所有貴族都要好多年才能攢下這麽大一筆財富。”
凱爾森點頭:“是,是,別說了,我當然看見了!”
現在,整個帝國丘陵地帶的亡命徒們都沸騰了。
他們都得知了一個情報,那就是原本預定從帝國南方駛往東北部的佩斯號列車,因為某些奇異的現象而遇難。數十節車廂被吸到天空後,又被甩到了各個不同的地方。目前已知被甩到最遠地方的車廂,出現在了丘陵地帶的中央。而因此趕去觀察的亡命徒幫派發現了令人驚異的事實。
那列車內部除了某些裝備精良的守衛屍骸,沒用完的日用物資之外,
堆滿了鈔票,黃橙橙的金子,銀塊,各類寶石和珍貴的魔法材料。
於是,看到這筆極為豐厚財富的幫派,幾乎是瞬間就發生了分裂,內戰爆發,之後,勝利者在昔日同伴的屍體上搬運財富的時候,又撞上了另外聞訊而來的幫派,以此又產生了新一輪的械鬥。
這消息瞞不住的,許多人都看到了從天上墜落的車廂,以及伴隨著車廂落下的亮晶晶的財物。
佩斯號列車的名字也隨著爭鬥的升級傳揚了出去,目前,帝國的正規軍已經下場,但面對無比廣袤的丘陵,和一些已經被搶走的財富,正規的軍的兵力顯得有些杯水車薪。
道奇的幫派卻沒有參與丘陵地帶的爭奪,原因很簡單,墜入森林的車廂離他們最近。
所以,他們選擇了掉進大森林內部的車廂作為目標。
雖然這中間也有許多問題,比如他們並不熟悉森林的地形以及環境,不知道掉到森林的車廂是客廂還是藏有巨額財富的貨廂,就連車廂的位置,也只知道個大概的方向。
但一想到那可能的巨額財富,這些問題對道奇幫來說,就都不是問題。
凱爾森忽然想起了道奇之前那奇怪的固執,於是小聲出言試探:“老大,你堅持想要搶這趟列車,就是因為狼外婆告訴你這裡面有巨額的財富?”
道奇像是在想著什麽心事,聽到凱爾森的話後,才搖了搖頭:“啊?不,不是。我想,狼外婆她告訴我的‘財富’,和這個財富應該不是一種東西。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道奇搖了搖頭,摒去自己心中種種紛繁的想法。然後,道奇拔槍,調轉馬頭,對所有人說:“先生們,讓我們一起去追逐密林中的財富!”
幫眾歡呼,然後,凱爾森拿出指南針,朝列車墜落的方向小心的帶隊前行。
……
同一時刻,密林之中,野騎士的團長加布裡爾踱到一個渾身麻痹,腿部被一個捕獸夾夾住的亡命徒面前。
亡命徒的眼神流露出了絕望,
但他仍然拚命瞥向掛在樹頂藤蔓上的,仍不時往落下閃閃發光寶石的車廂,心中充滿了不甘。麻痹的毒素似乎是用森林中的一種蛙類製成的,毒素被草草的塗在捕獸夾的鋼齒上,正不斷注入這名亡命徒的的身體。
此時,一顆圓形的寶石似乎彈到了他的面前,亡命徒麻痹的手動了動,他移動手腕,想要去握住那流光溢彩的寶石。
然後,寶石便被一隻穿著鐵靴的腳踢到了半空。
加布裡爾用手接住。然後,他將寶石舉起,通過因穿過高大的樹冠層而略顯昏暗的陽光鑒定這枚寶石。
加布裡爾吹了一聲口哨:“謔,實驗室級的寶石,沒有一絲雜質。就連我這樣對魔力如此遲鈍的人,都能輕松感覺到魔力沒有一絲遲滯的穿過了這枚寶石。”野騎士將寶石放到了亡命徒眼前:“就這顆寶石,能頂普通人20年的收入。”
亡命徒喉結聳動,他看著加布裡爾將寶石放進自己的口袋,看著他將手伸向自己的脖子:“很可惜,你得不到它了。”
然後,加布裡爾輕輕的將亡命徒脖子擰斷。之後再將捕獸夾回收,從兜裡拿出一隻毒蛙,將它的體液塗到捕獸夾上,信步走開了。
野騎士身邊還有許多死法各異的亡命徒,被毒箭射死,中了陷阱,被槍擊……
亡命徒那漸漸失去神采的眼睛依然盯著加布裡爾那裝著寶石的口袋。
……
加布裡爾走到被藤蔓纏在高空的列車下方,仰頭,吼道:“我們親愛的出納,布萊茲先生!蒂塔公主要的東西找到了嗎?”
曾是靶場出納,同時也是野騎士副團長的布萊茲探出頭:“沒有!我眼前全是黃金,黃金,寶石,寶石,寶石!也許公主要的根本不在這節車廂裡!”
“那你還在等什麽?趕緊滾下來,我們去預定的下一處車廂!”
爭奪車廂的行列中,還有野騎士。
野騎士的各個小隊現在分布於丘陵,森林,在尋找蒂塔要求的某樣東西。
……
大森林中不止有阿茲特族的一處原始村落。
看到車廂墜入森林的也不止道奇幫一個亡命徒幫派。
每個類似阿茲特族的原始村落,都有些共同特點:隱藏在森林深處,並一定有一個高聳到完全不符合原始村落生產力的祭壇。
但,並不是每個村落都有類似於蝴蝶夫人,或是主宰者的東西。
大多數這樣的村落就是這樣安安靜靜的隱藏在森林的各處,在祭台腳下繁衍生息。
單純,無知,卻又快樂。
播利特村也是這樣的一個村子,近幾十年所遇到的最大的改變只有兩個,第一個改變是,從外界的帝國那裡來了個稅務官,大家都要朝他交稅。
而第二個改變則是最近發生的,那就是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大鐵盒子,裡面有許多亮晶晶的寶貝。
播利特村的稅務官看到這樣東西,神色瞬間就變了。他什麽也沒說,馬上招呼著自己的助手,離開了村子。
播利特村長也樂得討厭的稅務官消失,並且他知道這些石頭和金屬是好東西,於是叫上村裡的所有青壯,想把東西分了,寶石這類輕便的財物先發給眾人,黃金這樣沉重金屬就先放在原地,等大家都騰出手來,再送到祭壇內部保管起來,上貢給這個村裡沉眠了太久的守護者。
此時,有一名播利特村的孩子,往自己小小的羽毛冠帽上插了幾顆寶石,玩耍著,不小心接近了村口。
這名播利特村的孩子與常人稍有些不同,就是他的頭上有兩雙耳朵。
一雙人耳,一雙獸耳。
獸耳孩童開心的蹦蹦跳跳,直到撞上了一條穿著牛仔褲子的腿。
孩子捂緊自己的腦袋,獸耳抖動,抬頭,看到的卻是一名從未見過的陌生人。陌生人身後還跟著許多人,每個人肩上都有一條長槍。
陌生人喘著粗氣,一把將孩子抓起,同時扯下了孩子頭上的寶石。
孩子看清了陌生人腥臭的嘴,和裡面的豁牙。
豁牙是名亡命徒,他仍抓著孩子,將寶石展示給自己身後的同伴看:“夥計們,發了!”
孩子哭鬧起來,卻淹沒在了亡命徒們的歡呼聲中:“發了,發了!哈哈哈哈哈哈!”
此時,孩子停止了哭鬧,因為他看見了一名婦人小跑的來到了他的不遠處。
孩子朝婦人笑了起來,朝她伸出手,說出了全世界人類都共用的一個音節:“媽媽!”
豁牙和亡命徒們也抬頭,他們看到了婦人胸前掛著的,剛剛用車廂內的寶石製成的項鏈。
豁牙咧嘴,朝著婦人走去。
幾秒鍾後,一聲尖叫響徹了播利特村。
豁牙用槍低著婦人的額頭,將項鏈緩緩的從婦人胸前扯下,斜眼,看到從村裡瞬間竄出許多拿著黑曜石劍盾,結成方陣,一步步向他們接近的播利特勇士。
波利特勇士發出了氣壯山河的怒吼。
而每名勇士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野獸的特征。
豁牙只是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然後隨意揮動手上的項鏈:“都殺了吧。”
“砰砰砰砰砰砰!”
子彈輕易的擊穿了黑曜石盾,貫穿了勇士們的身體。
然後,豁牙蹲下,捏了捏婦人顫抖的下巴,這名婦人與倒在地上的孩子一樣,頭上都有一雙毛茸茸的獸耳。
豁牙咧嘴:“哦,親愛的女士,你有一雙有趣的耳朵。”
他拿出小刀,抵在這雙獸耳上,切割:“我很感興趣,讓我來玩玩吧?”
豁牙身後的亡命徒們開始走入村中。
淒厲的哀嚎又一次,在村中此起彼伏的響起。
……
維塔一行走在那長長的,通往祭壇深處,且散發著藍色光芒的階梯上。
維塔看著自己面前狼外婆的背影:“我在瑞文伍德鎮聽過關於你的童謠。”
“哎呀?怎麽講的?”沃芙回頭,衝維塔眨了眨眼睛。
“外面說你用動物的器官替換人類的器官,以此來治療畸形的村人。”
“沒錯!”狼外婆轉身,叉腰:“我兼職著大森林中,數十個村莊的醫生!”
“醫生?動物器官是怎麽回事?”
“這裡的人最常見的疾病就是遺傳病,村人天生的器官如果問題實在太大,我就乾脆把原本的器官扔掉,再把動物的器官裝在他們的身上,好用又省事。”沃芙歪頭:“所以,有些村人身上就會有一些野獸的特征,傳來傳去,就成為你聽見的童謠啦!”
“阿茲特村中似乎沒有這樣的人。“
“這裡是蝴蝶夫人的地盤,我當然沒法把手伸到這裡。”
而跟在隊伍最末尾的艾比,聽到沃芙的想法後,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微妙的想法:
已知:橘貓很可愛,自己不可愛,而狼外婆可以將野獸的特征嫁接到人類身上。
問題:自己想要變得可愛該怎麽做?
解答:將橘貓身上可愛的地方縫到自己身上就好。
於是艾比悄悄將臍帶解開一點:“橘貓先生,你願意把你的尾巴和耳朵給我嗎?”
橘貓雖然聽不懂,但它感到自己一生最大的危機似乎就要來臨了,它再次徒勞的掙扎起來。
“我可以把我的耳朵給你。”艾比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至於尾巴……我的臍帶也可以分你一截。”
約瑟夫欲言又止,整理了一番思路才說道:“小姐,我想尼古拉斯先生似乎不願意和您交換……尾巴和耳朵。”
奧羅拉迎著約瑟夫哀怨的眼神,在努力的憋笑。
艾比遺憾的歎氣:“真是可惜。”
此時,走在最前面的瑪麗蓮忽然駐足。
她面前的石門緩緩打開了。
迎面卻走來了一名失魂落魄的村人。
瑪麗蓮想也不想,揮拳朝村人打去。
但下一瞬間,瑪麗蓮愣住了。
她的拳頭雖然留了3分力道,卻也結結實實的打在村人的臉上,而村人卻只是身體微斜,根本沒有倒下,沒有飛出。
用臉接住瑪麗蓮一拳的是華爾。
此時,他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被打了,無神的雙眼眨了眨,卻又開始了發呆。
瑪麗蓮凝目望去,華爾後面還跟著好幾個村人。
這時,華爾輕咳了一聲,維塔皺眉,看著華爾嘴裡輕輕的,飄出一隻蝴蝶。
“真是惡心,這就是蝴蝶夫人的完美?”維塔腦海裡的聲音忽然冷冷的笑了。
維塔拔槍將飛舞的蝴蝶射碎,而瑪麗蓮則再次抬起了自己的拳頭。
這次她將不再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