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塔稍微打量了一下正在和特拉佐爾親熱的路德,輕咳一聲:“兩位,注意一下,我們還在這裡。”
特拉佐爾“唰”的和路德分開,臉上似乎還有紅暈。
路德揉了揉特拉佐爾的腦袋,然後走到維塔和奧羅拉麵前:“你們是?”
維塔稍微往牆後靠了一些:“迷路的旅者。”
路德點點頭,視線又往壁爐那邊移去:“你們有傷員?”
“嘿,夥計。”奧羅拉掂了掂手上的槍:“我勸你最好別動歪心思。”
路德的穿著牛仔褲,皮夾克。就是這附近典型的亡命徒裝扮,奧羅拉不得不出聲警告。
然而,路德卻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後轉頭對特拉佐爾說:“特拉,把我們準備的物資拿出來吧,他們似乎更需要幫助。”
特拉是路德對特拉佐爾的愛稱。
特拉佐爾詫異的眨了眨眼:“等等,我們,還需要,用這些物資,去外面。”
路德卻是牽起了特拉佐爾的手:“沒關系,給他們用吧。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什麽困難都能克服。”
奧羅拉感覺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而特拉佐爾隻感覺腦袋暈乎乎的,一片空白,下意識的答應了這有些無理的要求。
特拉佐爾來到被奧羅拉砸爛的桌子處,將剩余的木塊清理乾淨,然後蹲下,手指扣上了一道隱秘的縫隙,再用力一拉。
一個暗室便被打開了。
特拉佐爾在裡面搜尋,拿出了水,食物,乾燥的助燃物,幾塊經過裁剪的完整獸皮,甚至還有一個黑曜石製成的鍋。
然後,阿茲特族少女看向奧羅拉,甕聲說道:“看看吧,你們需要什麽?”
“食物,還有獸皮。”奧羅拉看了看路德:“抱歉了,路德先生。感謝你們的幫助。”
……
幾分鍾後,香噴噴的食物被煮進了鍋裡,而昏迷的瑪麗蓮以及約瑟夫身上也被蓋上了乾燥的獸皮。
路德,特拉佐爾,維塔,奧羅拉,以及從剛剛開始一直在安靜旁觀的艾比,一起圍攏在了黑曜石鍋前。
路德將燒熱的湯汁盛了一碗,當著眾人的面,自己先喝了一大口。然後,又給特拉佐爾盛了一碗。
這是在告訴維塔他們,自己沒有在湯裡下毒。
維塔輕輕點頭,奧羅拉才接過路德手上的杓子,自己也盛了一碗,然後,小心的喂給瑪麗蓮以及約瑟夫。
她曾經是救濟院中的護士,對照顧昏迷病人的事輕車熟路。
路德又給艾比盛了一碗。艾比抿了一口,目光卻落在了特拉佐爾那插滿羽毛的頭飾上:“姐姐,你的頭飾很特別。”
特拉佐爾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上的羽毛:“這是我,狩獵的,戰利品。我,並不擅長,狩獵。”她又悄悄瞥了一眼路德:“阿茲特人習俗,羽毛越多,就越適婚。”
“適婚?”艾比歪頭:“是不是和可愛差不多?”
“可愛,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
路德失笑,看向維塔:“迷路的旅者先生,你也來一碗?”
“你可以叫我黑門。”維塔給自己盛了一碗:“路德先生,你好像是個親切的人。”
路德微笑:“謝謝你的誇獎。”
“我還以為亡命徒都是自私自利,至少不會跟別人在這種環境下分享物資。”
“哈哈,黑門先生,以偏概全是不對的。”路德搖了搖頭。
“哦?你不否認你是亡命徒?”
路德的眼睛裡忽然閃過了一些難以言明的波動,但他還是勉強笑了笑:“是的,我不否認。”
“那麽,你的賞金是多少?”
“……什麽?”路德被噎了一下。
“我問,你的賞金是多少?”
“黑門先生,你這是什麽意思?”路德的眼神開始有些不善。
“單純的好奇而已。”維塔面不改色。
“……大概七千五百貝左右。”
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但這渾身流露出的親切氣質是怎麽回事?
維塔在心中無聲的評判著眼前這個男人,又指了指他的臉:“你臉上的傷疤是怎麽來的?”
維塔指的是在他臉上的,像縮小的槍傷一樣的疤痕。
“嗯?傷疤?”路德茫然的眨了眨眼,哪裡有?
維塔點了點自己的腦門和臉頰。
路德伸出手指,摸向了自己的腦門。他摸索一陣,才摸到了那個傷疤。
黏膩的疤痕中似乎有汁液流動,路德皺眉,移開手指,長長的液絲順著傷口被拉出,在半空中才斷成兩截。
維塔無言的看著那消失在空中的傷口液體,而路德迷茫的眼神卻不似作偽。
亡命徒喃喃說道:“咦,這傷口是怎麽回事?哪來的?我為什麽完全沒有印象?”
路德的腦海開始陷入混亂,他隱約記起自己之前似乎從一種像“蛹”一樣的東西中鑽了出來,又順著本能來到這個小屋中,尋找特拉佐爾的蹤跡。
他厭惡那個“蛹”,就像一些人厭惡充滿缺點的自己一樣。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記憶呢?說到底自己之前是一個,會這麽喜歡特拉佐爾的人嗎?
自己是怎麽回事,那混亂的思想又是怎麽回事?
路德扶住了自己的額頭,覺得裡面好像住了一群在翩翩振翅的蝴蝶。
怎麽回事,究竟是怎麽回事?!
“路德先生,再來一碗。”
清脆的聲音將路德拉回現實,他看向那裡,艾比伸出了自己空空的碗,鼓鼓的腮幫中似乎還在嚼著什麽。
艾比的手腕上,臍帶無聲的探出一點,又悄悄縮回。
“哦,哦。好的,小妹妹。”路德接過艾比的碗,還沒有回過神來。
“抱歉,”奧羅拉歉意的笑了笑:“我們的小姑娘好像吃的有些太多了。”
路德低頭,果然看見黑曜石鍋中,那煮好的食物已經見了底。
特拉佐爾無聲的瞪視艾比。這樣類似於火鍋的吃法本來就十分浪費,更別說又累又渴的維塔一行飯量出奇的大。
幾個人在短短的時間內已經吃完了特拉佐爾預算好的,三天分的乾糧。
戀愛腦的特拉佐爾完全忘了是路德叫她分享食物的,她擔憂的看向路德:“我們的,食物,不夠了,可能,出不去森林。”
路德搖搖頭:“沒關系,我們還能回你的村落裡補充給養。”
特拉佐爾有些著急:“狼外婆,說,蝴蝶夫人,已經瘋了,我們應該,早點離開。”
“怎麽會,”路德煩躁的揮了揮手:“蝴蝶夫人祝福了我們兩個,她怎麽會瘋?”
特拉佐爾詫異:“路德,你不是,從來不信,蝴蝶夫人嗎?不是,一直想離開,森林嗎?你,變了?”
“變了?不,我沒有,我只是想通了一些曾經沒想通的事……”
維塔對他們的爭吵毫無興趣, 他只是似乎在兩人的對話中把握了某種關鍵。
比如,路德之所以會跟素不相識的他們分享食物,會不會是他潛意識中,就是想留在這片森林中,留在那神秘的蝴蝶夫人身邊?
……
窗外,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小屋中。
……
維塔還在思考,忽然,路德似乎被什麽東西擊中了,他的頭往旁邊一歪。
然後,窗外才傳來一聲巨響!
是狙擊?!子彈速度超過音速太多的狙擊?!
維塔反射性的臥倒,瞟了一眼窗外,又馬上看向屋內。
所幸,維塔的夥伴都沒有事。
有事的只有路德。
他的太陽穴那裡,多了一個瓶蓋大小的洞。
路德無聲的倒下,特拉佐爾張了張嘴,馬上扶住路德。
然後,從路德的腦袋裡,傳來了某種聲音。
是金屬撞擊的聲音。
有什麽機械的東西在路德腦袋裡運作,哢嚓哢嚓幾聲,絞碎了他的所有大腦,然後,路德的頭在特拉佐爾面前,“啪”的一聲,爆開了。
……
狼外婆歡呼一聲,拍了拍灰狼的肚子:“嘿,看到我剛剛漂亮的射擊了嗎?咦!你還沒有死?”
她透過瞄準鏡,看著頭已經炸裂,倒在眼神呆滯的特拉佐爾懷中的路德:“難道要把新的你挫骨揚灰才行?嗨,真是麻煩,裡面還有其他人……”
“算了,沒差,就當為之後砍了蝴蝶夫人做一下準備,久違的活動下身子骨吧。”
灰狼將小女孩樣的狼外婆重新背起,消失在了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