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的全身?聽上去可真是怪怪的。
就在剛才,維塔被從淺睡中叫醒後,便從滿臉不自在的瑪麗蓮手上接過這像是纏繞著星空的手套,又聽完了她雖在奧羅拉的暗中提示下,卻仍顯得有些磕磕絆絆的講解,心中對自己的同伴們所準備的禮物已經有所了然。
簡而言之,就像之前那位獵犬部隊的幻術能夠催眠物品一樣,這陪伴了維塔許久的半指手套,也在曾屬於幻術的眼罩的催眠下,被修改了“判定”。現在,維塔只要帶著兩隻手套的任意一隻,就會因為他的“全身”都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而無論怎樣都不會打開黑暗了。
這是件好事,在領悟了“0與”,並隱隱察覺到它的危險後,維塔已經感受到黑暗無可抵擋的侵蝕。並且,通過第一次用微小的線圈以及破裂的氣泡開啟黑暗後,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維塔總能發覺有微小到連自己都看不見的門悄悄打開。現實的世界已然不在安全,黑暗的窺伺讓他連些微的安眠都做不到。
因為原先“另一人的手”覆蓋的范圍只有堪堪手腕以上的部分而已,而他身上可以與“開關”扯上關系的部分太多太多,哪怕諸如伸手抬腿這些日常中在正常不過的動作都會讓黑暗現世,以至於維塔不得不在自己身邊放一扇相框小門,利用“同一時間只能打開一個通向黑暗的入口”這一規則,來讓那些無意中出現的黑暗悄然關閉。
但,有了新的手套後便不一樣了,維塔又能自由的選擇睡覺的姿勢,甚至能從新撿起闊別已久的睡前體操,來恢復曾經良好的生活習慣。
維塔伸手,高興的接過手套,輕輕戴上。
其上的星光開始流轉,一種徹人心肺的冰寒慢慢從手套中滲入身體。而他的右手是黑曜石,身體右側變冰冷的速度要似乎要更快一些。
冰冷很快從右側身體一直延伸,直至侵入心臟,讓那裡血液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有些不舒服,而維塔看著自己的雙手,覺得它散發著一股別樣的氣息,變得熟悉而又陌生。
然後,在三位女士的目光下,維塔深吸一口氣,握拳,擺動臂膀,對著一直放在自己跟前的相框小門伸出了自己的手肘。
手肘完全超過了曾經的半指手套所包覆的范圍,用這裡觸碰小門,黑暗會理所當然的從中顯現。
而這戴上了“另一人的全身”的情況下,情況會不會有所改變呢?
維塔的手肘碰到門面,在他輕輕的呼吸中,推開。
後面不是黑暗,卻是看見了瑪麗蓮往這裡偷瞄的眼神,以及遠處奧羅拉倦容之上掛著的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成功了。
偷瞄的瑪麗蓮的眼底一下子露出了喜悅,卻被她別扭的強行壓住:“哼,恭喜咯。睡覺時你不用一直正襟危坐了,我看著都難受呢。”
“謝謝,”維塔認真道謝,又看向奧羅拉和沃芙:“也謝謝你們。”
try{mad1('gad2');} catch(ex){} 沃芙仍然躺在地上,微微眯著眼睛。發覺自己的設計沒問題,喉嚨裡滿意的哼了幾聲,翻身繼續呼呼大睡。而維塔活動著戴上了新手套的手,習慣性的望向窗外:“現在幾點了?我們明天還要覲見來著。”
“才點,”瑪麗蓮複述了一遍奧羅拉的謊言:“但我好困……修女小姐,這時間,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是騙你的,現在其實凌晨3點了。”奧羅拉摸了摸瑪麗蓮的頭髮,爽快的點頭。
瑪麗蓮的眼底一下子閃過一絲憤怒,卻被無可抵擋的困倦淹沒。隨著奧羅拉撫摸貓咪般的手法,居然頭一歪,乾淨利落的進入了夢想。
奧羅拉的手悄然收回:“到時間就會困成這樣,像個小孩子。有時候我居然覺得瑪麗可以當艾比的妹妹,真是不可思議……”
“雪煙大概是有小孩的性格,但又有做針線活這樣老人的愛好。不過,她困大概不是因為這個問題,而是你睡眠時間太短了。”維塔聳肩,從旁邊的沙發上給瑪麗蓮拽了條毛毯:“說起艾比,她被約瑟夫帶去帝都了,你不擔心嗎?”
“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奧羅拉乾脆承認:“但,有約瑟夫在她身邊。而我兼職心理醫生這段時間,可早發現騎士先生重視艾比甚於一切,保護她這件事,我做的大概不會有騎士這麽好。”
“我還以為你會怪我,沒打聽清楚艾比是怎麽被帶去帝都的。”維塔已經和奧羅拉講過在湖底的遭遇:“當時少年陛下凝固了時間,我甚至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我理解,也有些生氣,但我也沒有其他選擇,”奧羅拉聳肩:“也許我見到陛下時會比你還要不堪,而且,我也記得如果沒有你們,我也只會是警署的通緝犯。別說是找到如何從這裡瞬間移動到帝都的方法,甚至連平常的生活都會寸步難行。”
“謝謝你的理解。”
“應該的,“奧羅拉微笑:“比起這個,不如想想我們明天的覲見,陛下是怎麽安排的?”
“那叫道格拉斯的貴族說會有車來接。”
“嘿,都是聽說,你好像什麽也不知道。這麽消極,好像不是你的風格。”
“……確實。”
“我聽說你相比之前變得更加極端了,而消極也是極端的一種。還聽說你非要給萍水相逢的水手講一個故事?”
“……我非做不可。”
“夥計,心理的大幅改變已經說明了問題,”奧羅拉的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安:“我在教會讀過很多有關的文獻,這就是眷顧著這是失控的征兆之一,你必須克……”
“我只能盡力。”維塔甚至沒讓奧羅拉說完,便粗暴的打斷了她的勸誡。
“……”奧羅拉沉默,眼前的男人居然已經不屑於掩飾他的變化,一般而言,這樣發生極大失控傾向的眷顧者若是在赫裡福德那樣正常的城市中,必定會勒令24小時攜帶炮彈信標,每天定時接受幻術魔法的乾預,必要時,還會被送到遠離城外的療養院中……
try{mad1('gad2');} catch(ex){} 那個有護工的療養院中。
咦?等等?奧羅拉思維一下子有些發散,赫裡福德療養院她是了解的,接收過許多瀕臨失控的眷顧者。但走出來的人總是比送進去的人要少得多,一開始奧羅拉還以為是徹底失控的眷顧者被送到了別處,而從來沒有在意過。
可是現在,維塔,他的同伴也有了這方面的征兆,奧羅拉才忽然發覺其中的不同尋常,因為療養院中駐扎著護工這樣的偉大存在,而護工是喜歡吃人腦子的……
會不會,那些失控的眷顧者其實並沒有被妥善安排,而是被護工給一個個撬掉了腦子,全部吃掉了?
可是,為什麽吃的是眷顧者?說句不好聽的,想吃人,赫裡福德的工業區有的是吃了也沒有絲毫風險的黑戶,根本不需要這麽大張旗鼓……
難道,眷顧者這種被邪神青睞的人本身就是特殊的,而失控的他們更加接近邪神,所以對於護工這樣的群體來說,也更加的可口嗎?
奧羅拉忽然陷入了巨大的不安,她開始懷疑,懷疑艾比在不經意間就隨著約瑟夫一起被帶到了帝都,會不會也是安排好的?
而艾比,她也許是這世間最脆弱的偉大存在,可即便如此,她也必定比普通的失控者,要特殊的多,也可能要可口的多?
是帝皇想把她喂給什麽東西?還是說……帝都的帝皇想要親自享用小小的艾比?
奧羅拉捂住了嘴,仿佛感受到了痛苦的反胃,卻只能深吸一口氣,強行平複下因為猜測而翻騰至極的情緒。
然後,抬頭,忽然一把扯住維塔的領口:“明天如果真有覲見,你必須帶我去,休想撇下我。”
“好。”維塔回答的很乾脆。
奧羅拉這才低下眼睛,放開了扯住維塔的手。
維塔揉了揉脖子:“你和雪煙或許有些地方很像。”
奧羅拉心煩意亂,只是咬了咬牙:“什麽?”
“有很多,比如你們一樣會突然的生氣,”維塔聳肩,坐下,靠在沙發上:“我大概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驚慌是這世界上最沒有意義的事。我們明天先暫且等待,實在不行,就再潛一次水。湖下堡壘就在那裡,不會消失的。”
“……謝謝,明明我才是這裡的兼職心理醫生,居然反過來被你開導了。”
“我也許很擅長開導人,”他輕笑:“而且,我也確定雪煙也說過類似的話。”
“……能給我講講嗎?”
維塔點頭,迷上說故事的他緩緩的將他和瑪麗蓮在工業區的所見所聞,以及那“黑暗中的星星”,靜靜說出。
而萬恩浦洛上空的礦石還在閃爍,他們也是“星星”。
也是這個夜晚最忠實的聽眾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