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羅拉惡作劇的計劃必須得延後了。
以維塔他們所獨處的房間為中心,這教會總部中悄然蕩起了一股不安的漣漪,而神色凝重的雷德利就是那激起這層漣漪的石子。幾分鍾前,他步履匆匆的進入房間,幾分鍾後便匆匆走出。
而後,整個教會裡留守的人員便齊齊停止了辦公。寫了一半的文件被擱置,剛蘸了墨水的鋼筆連筆帽都未重新蓋上。修士們按照他們排演過千百遍的隊形,列隊而出。並且,每支隊伍中的每個人在看到奧羅拉時,都會熱心的指示她加入到這秩序井然的撤離中。奧羅拉推脫一兩次還行,但拒絕的次數多了,總會顯得有些扎眼。
於是奧羅拉只能略感遺憾的向上凝望片刻,便加入了撤離教會的隊伍,心心念念著下次再來。
……
赫裡福德的教堂總部很快就被淨空。
雷德利皺著眉頭凝望著那扇立於現實的邊緣處,那扇佇立在黑暗當中的門。每多凝視一刻,雷德利都會不由自主的旋轉一下他所佩戴的單片眼鏡,有“嗡嗡”聲自他腦中響起,在迷糊的記憶中翻找有關阿曼達墓穴之門的一切痕跡。
很快,雷德利腦中風扇旋轉的“嗡嗡”聲讓維塔和艾比頻頻側目,瑪麗蓮則拿著那名為“真實之書“的邪物翻來覆去的觀看,口中喃喃:“恩姆,內部鑲嵌象牙的金銀浮雕,其上的故事是母神在天上賜予伏於地面身體殘缺的人類月光劍,符合。”
“雙開門,每扇門高度大約4米,寬約7米,也是符合,”瑪麗蓮把“真實之書”放到一邊,抬起雙手用自己的指頭當做簡易的測量工具比劃了幾下:“每樣特征都和‘真實之書’上的記載以及我們殘缺的記憶相符,這扇門恐怕確實……確實就是阿曼達主教墓穴的那扇了。”
說完,瑪麗蓮側目看向從剛剛開始就坐在一旁的陰影中,愁眉緊鎖的維塔。維塔一眼不發,老實說,剛打開黑暗就發現這疑似墓穴的門佇立在他面前,並沒有讓維塔多意外。那種意識到自己一直被注視的毛骨悚然因為出現了太多次,早就讓維塔感覺有所習慣。他的愁眉緊縮只是因為對這黑暗當中華貴異常的門尚且抱著疑慮。
畢竟雷德利和瑪麗蓮對阿曼達墓穴的認知幾乎全部來自那名為“真實之書”的邪物,而其他的記憶都已經被不明的存在撕成了雪花般的碎片。沒人能保證這由黑暗主動送到自己面前的門不是由某種存在所偽造,更沒人能說清打開這扇門後會有著什麽樣的後果。
終於,代表雷德利在高速思考的,源於他腦中的風扇“嗡嗡”聲開始減弱。他歎了一口氣,語氣有些頹然:“不行,這門看起來還是太過蹊蹺了。”
與之相比,瑪麗蓮的臉卻一下子明亮起來:“所以,探查這門的事可以延後了?”
“不行,”雷德利的斷然否決,讓瑪麗蓮臉上的明亮飛快垮塌:“就在我進門前稍早一些的時候,丁妮生女士那邊傳來了消息。我們總督的行動已經完全脫離了掌控。邊境那邊發生了許多事,斯蒂芬妮說不定在半個月前就已經衝向圖德王國了呢。”
瑪麗蓮愣了一下,才反問道:“半個月?老家夥,你不是在添油加醋歪曲事實吧?”
雷德利看上去有些無奈的瞥了她一眼:“絕無此事。”
“半個月。”維塔靠在椅背上,默念這個有些微妙的時間。他不知道斯蒂芬妮的力量上限究竟有多強,在圖德王國那邊鬧一場會花費多長時間。但他知道以斯蒂芬妮可以調動帝國境內一切交通工具的權力,以及她城市的力量大概可以無視這些交通用具可能的故障來看……從邊境不計成本馬不停蹄的回到赫裡福德,所需要的時間大概就是兩星期左右。
換言之,如果圖德王國那邊是被斯蒂芬妮一個照面就給解決掉,失去了精靈們所挾持的帝皇,還沒能停住斯蒂芬妮的分毫腳步的話,說不定他們的總督距離赫裡福德也就三四天的路程了。
而他們需要利用這可能只剩下三四天的時間來探究清阿曼達總督的墓穴,以及那挖掘工程即將結束的通天塔的秘密。
媽的,維塔暗罵一聲,深入那數萬人的工地恐怕都得花費一天的時間。而且他們還不知道會在阿曼達的墓穴當中發現什麽事情,同樣不知道從中能否順利的找到可以針對斯蒂芬妮的線索。
壓力襲上內心,時間刻不容緩。維塔咬了咬牙,又看了一眼處於黑暗當中富麗堂皇的墓穴大門。他終於起身,不再猶豫,想往黑暗當中的那扇門走去。
但瑪麗蓮曼妙的身影擋在了維塔和那扇門之前。
維塔頓了一頓,他看見瑪麗蓮的眼睛中似乎有千言萬語沒有說出口。這一瞬間,維塔知道瑪麗蓮明白了他的意志,也正因為明白,她才要擋在自己的路前。
凝視了幾秒鍾,再次確認了維塔的意志。瑪麗蓮終於收回了她看維塔的目光,她仍擋在維塔和那扇門之間,卻是望向雷德利,抱手,語氣低沉又有殺意:“老家夥,給我一個借口,或者一個理由。”
雷德利挑眉:“什麽借口,什麽理由?”
“讓我從這中間讓開的借口,”瑪麗蓮冷笑,指了指自己踩著的地面:“我要一個你能證明維塔推開門後不會遇上危險的理由……就要一個,一個而已。用來說服我自己讓開之後不會馬上後悔,讓我打消現在就綁著維塔遠走高飛的想法。”
雷德利沉默,而瑪麗蓮咬牙,忽然上前,揪住雷德利的衣領:“聽見了嗎,我就要一個維塔不會遭受危險的理由。你哪怕是瞎編也好,現想也行,就要一個……”
雷德利歎息一聲,連帶著他身體中的機械結構一起發出厚實的風箱排氣的聲音:“抱歉,我……”
他剛想承認自己想不出任何理由,瑪麗蓮的眼底也是剛剛升起厚厚的失望,卻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咚,咚,咚”。
雷德利往門那邊看了一眼,體內的機械運轉一陣,卻是朗聲道:“來了來了。”
維塔卻是先行一步,把槍藏在身後,謹慎的推開了大門。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有些神經質的老人。阿比斯·努拉克,獅子的預言家。他先是脫下了帽子想要行禮,但思索一陣卻又覺得不合適,又想把帽子戴上。可禮已經行了一半,生生停下時,阿比斯已經被自己弄得手忙腳亂。
終於,他乾脆把帽子往地上一扔,露出了有些局促的微笑:“諸,諸位,我的預言表明我應該在現在,在這裡露面。”
“而看起來,我好像來的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