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沉默片刻，看著將自己完全圍住的這群人，忽然問道:“我很好奇，你一直口口聲聲所說的新時代，到底是什麽樣的時代，由你們救贖會統治的世界，還是由那些異族來接管世界?”

歐陽賀搖頭道:“我不知道，那不是現在考慮的事情，不過如果你想了解的話，我倒可以稍微可以多聊點，其實白天我就想這麽做的，可惜你沒給我這個機會。”

白天時歐陽賀直接被唐毅給拉黑了，唐毅微微冷笑:“當然，你可以隨便和我說，反正過了今晚，要麽我加入你們，要麽我就人間蒸發，知道得再多也無所謂了，是吧。”

身側有個男人忍不住低聲和歐陽賀不解道:“歐陽，何必和這小子多說廢話，他肯定是在拖延時間吧，直接解決掉他不就行了。”

說著男人從腰間抽出把黑澄澄的手槍，對準了唐毅。

歐陽賀冷眼看著男人:“你看不出來嗎，他身上的裝備可不是，子彈是沒用的。”

“那就讓這家夥幫忙，反正我們有契約約束它！”男人指著旁邊的巨龍。

“這裡輪不到你做主，我自有我的打算！”

男人臉色微微難看，但終究沒再說什麽，歐陽賀又扭頭用龍語和巨龍說了幾句話，巨龍重新展開龍翼，向漆黑的夜空中翱翔而去。

“歐陽，你剛才又說了什麽?”又有個人質疑道。

“我只是讓我們的朋友幫忙清除點障礙而已，既然你們又不懂龍語，就別一直插嘴影響我，好好在這裡聽我的吩咐就行了！”歐陽賀對這些人的語氣也沒多好。

唐毅在旁邊默默看著，他有些明白歐陽賀在救贖會內部的地位為何高了，她剛才的龍語說得很不錯，他估計就算沒有大師級，差不多也有進階級LV7或者LV8的樣子了，也只有她才能有那條龍溝通交流。

軍方的戰鬥機和裝甲車正在朝這邊趕來，歐陽賀是在讓巨龍清除這些障礙，但唐毅絕不會因此認為歐陽賀就是一片好心。

唐毅忽然輕笑了聲:“其實你們也沒見過那個所謂的空之痕長什麽樣子吧，所以擔心貿然的攻擊，很可能會導致空之痕在戰鬥中損毀，我真的很好奇，這東西對你們而言居然如此重要，它究竟有什麽用?”

既然對方有所忌憚，唐毅反而漸漸不是那麽擔心了，看起來包括歐陽賀在內，這群人根本就還不知道空之痕現在只是個U盤，只要拖延的時間越久，對他是越有利的。

歐陽賀也從剛才的惱怒中冷靜下來，她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空之痕其實是星靈族的遺物，我們尋找了很久很久，最後依靠林茂然的天賦能力才找到了那處遺跡。”

“星靈遺物，和上次那件圓盤一樣嗎?”唐毅有些驚訝，沒想到居然又和星靈族牽扯上了關系。

歐陽賀現在是有問必答:“上次你得到的圓盤不過是件小玩物罷了，但空之痕不一樣，這是遠古時期遺落的超級神器，按照從古文獻中直譯過來，空之痕的全稱應該是，於虛無中連接空間的痕跡，我們把其簡稱為空之痕。”

唐毅咀嚼了兩遍這個從未聽聞過的全稱名，驚訝道:“空間的力量?”

歐陽賀讚歎道:“不錯，看來你聽明白了，空之痕中蘊藏有無上的空間奧秘，想要在那個世界和地球間建立穩固的逆向魔法陣，就必須要空之痕作為穩定器，否則除非每個人都能擁有巨龍那種能夠抗衡空間侵蝕力的堅固身軀，不然貿然穿過來，就是送死而已。”

唐毅想到了白天，那條巨龍剛出現在城市上空時，那滿身猙獰的傷痕確實有點嚇人，

大概就是歐陽賀所說的空間侵蝕力了，這種傷勢別說普通人，就算是黑暗之門世界裡的黃金級強者，怕是也扛不住的。所以救贖會才迫切需要空之痕。

“怎麽樣?還有什麽需要了解的嗎?”歐陽賀這是打算一次性把唐毅的疑惑全都解決掉，當然，她也絲毫不擔心，過了今晚，這些事情要麽就沒必要再保密了，要麽知道了也沒用了。

“那條龍呢?你們是靠它的力量尋找空之痕的嗎?”唐毅自然要把肚子裡的疑惑全都倒出來。

“沒錯，它是那處星靈遺跡的守護者，林茂然盜出空之痕後，那條龍就一直尾隨到了曙光城附近的東方山脈想找回這件神器，但線索就中斷了，我們找到它時，它說從那以後再沒有感知到空之痕的力量。所以當時我們就做了個大膽的猜測，空之痕很可能已經不在那個世界了！”

頓了頓，歐陽賀臉上有些歎息:“林茂然其實是個天才，他的天賦和尋寶有關，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居然在極短時間內找到了空之痕的使用辦法，將空之痕帶回到了地球。”

“所以你殺了他。”唐毅說道。

歐陽賀搖頭:“不是我，他曾經對我很好，直到最後我都在給他機會，但那條龍不會給他機會，那條龍對星靈神器似乎有獨特的熱衷，神器被盜後，它就在滿世界尋找，甚至願意放下龍族的尊嚴，和我們簽訂契約。”

唐毅想到了林茂然臨走前在窗台上留下的那行字，諷刺道:“可你還是欺騙了他，讓我猜猜，林茂然不肯把盜來的空之痕交給你，是因為發現了救贖會的目的吧，他不想做地球的叛徒，不想讓你們領著異族人穿過魔法陣來統治地球吧！”

歐陽賀輕聲冷笑:“這個世界真的那麽美好嗎?生活在安穩生活中的你當然會這麽覺得，但你可知道嗎，你在過著和平幸福美滿的生活時，其他地方有多少人還處於戰亂和迫害中，這個世界對這些人有過公平嗎?你可知道我們這些人有多憎惡這個世界嗎?”

唐毅微微沉默片刻，問道:“這就是你們的理由嗎?”

歐陽賀繼續說道:“現在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救贖會的真正目標，我們未必要做新的統治者，但我們必須要推翻地球固有的已經腐化的舊秩序，我們也很清楚，只靠我們自己是永遠都做不到的，所以我們需要引入新的力量，哪怕付出最沉重的代價，可只有打破一切枷鎖，才能重建全新的時代！”

唐毅目瞪口呆，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她太天真中二了還是太憤世嫉俗了。

唐毅甚至想到了以前看過的一本小說，書中的某個角色因為自身噩夢般的遭遇和痛苦，為了解決人類的惡，最後不惜尋求外來入侵者的幫助，幻想靠著對人類社會的清洗來改造和完善世界，然而在小說的末尾，這個幻想終究還是破滅了。

唐毅完全沒想到，現實中居然真有群類似的人在乾著同樣的事情。現實果然是要比小說更加的魔幻。

這個世界的殘酷與不公，從新聞和網絡上是可見一斑的，至於從沒被曝光的，可能還不知道有多少。

這個道理唐毅也懂，可當初看那本小說時他就無法認同書中這種天真的幻想，現在他更不能認同歐陽賀的話了，人類的問題終究要由人類自己來解決，任何時候都不該輪到引入異族以更為殘酷的方式來打破。

而且歐陽賀一廂情願的想法，恐怕也不能代表整個救贖會。

在歐陽賀有些激動的說話時，在她身後那幾個同樣是救贖會成員的男人，唐毅從他們的眼神中讀出了一抹並沒有太加掩飾的不屑。

打破舊秩序，建立全新時代。

聽起來多美好的願望啊，歐陽賀說他們不想做時代的統治者，怕是也只是代表少部分人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但救贖會中有多少想渾水摸魚的人，有多少想利用這次混亂趁火打劫的人。

“現在你願意把空之痕交給我了嗎?”歐陽賀說道。

唐毅搖頭道:“我現在更加確信了，你們都是群瘋子，而且是注定會毀滅的瘋子，那麽重要的東西，能交給瘋子嗎?”

既然作為遺跡守護者的巨龍可以感知空之痕的氣息，唐毅知道再掩飾也是沒有意義的，他們已經確定東西就在自己身上了。

歐陽賀歎了口氣:“真是遺憾呢，即使你殺掉了露娜，在組織內部我依然幫你說了點好話，這次行動我作為總負責人，就是想再勸說你能加入我們，我本以為我們會有點共同語言呢。”

唐毅楞了下，明白露娜大概就是那個半精靈的名字，但他說道:“你為什麽會覺得我與一個瘋子有共同語言呢?就因為我一時好心救了個龍人回來?”

歐陽賀冷不丁說道:“你十歲時，你父母開車在前往臨近城市度假時，被一輛失速的卡車從側面擠撞，你父母因失血過多而當場死亡，但車後座的你卻幸免於難，經過搶救後你活了過來，經過警方調查，那輛卡車司機屬於酒駕，後來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在XX監獄服刑。”

唐毅眉頭越皺越緊，打斷她:“夠了！你調查過我嗎?但用不著你來告訴我，這些事情我還沒忘呢！”十歲時父母出事的那天對他而言始終是個陰影，他不曾忘掉，卻也不想經常回憶。

歐陽賀停頓片刻，又繼續說道:“那個司機在服刑八年後，也就是前幾年吧，在監獄中死亡，根據報告，是死於心臟病突發，那這件事你也應該知道吧?”

唐毅沉默了會兒，點頭:“他罪有應得！”當時知道新聞後，他是覺得很解氣的。

歐陽賀咯咯地笑了幾聲，聲音中有著嘲諷:“罪有應得的意思是，有罪人的獲得理應的懲罰，可是你真的確定，那個司機就是罪人嗎?”

唐毅睜大眼睛:“你什麽意思?”

歐陽賀道:“說起來這其實也是個巧合，前段時間我確實有調查過你，結果得到的這份資料真的讓我很驚訝，我並不知道你父母是什麽人，只是那個服刑的司機，卻是死於暗殺，至於暗殺命令，是直接來自於遊戲公司總部。而這個人早些年加入救贖會，我恰好又認識他，所以知道了這件事。”

唐毅渾身微微顫抖起來。

歐陽賀話裡的意思已經非常直白了，一個酒駕撞人的司機被判刑，這本來只是起很普通的交通事故，為何遊戲公司會參與在其中，為何要暗殺已經服刑的司機。

唐毅可不相信遊戲總部的人是想要伸張正義什麽的，盡管他曾經也很不忿為何那個司機不能判死刑，可是能夠讓這個神秘的公司，不惜冒風險在現實中使用超凡力量，躲過一切的監視，潛入獄中執行暗殺。

他唯一能想得到的理由，就是那些幕後的人想通過暗殺來封口。

雖然這聽起來簡直匪夷所思，但這意味著當年的那起車禍也許未必是個意外，他父母的死其實是另有隱情，而這個秘密，恐怕只有遊戲總部的那些下達暗殺命令的人才知道了。

歐陽賀很滿意自己這番話給唐毅帶來的震撼，片刻後，她放緩語氣:“現在你能明白了嗎?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憑什麽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能夠利用權勢和力量輕易掩蓋真相，而我們卻只能被欺騙被壓迫?那麽現在，你肯交出空之痕了嗎?”

“那個執行暗殺的人，現在在哪?”唐毅忽然問道。

“他不在這座城市，不過只要你加入我們，自然會知道他是誰，我也會安排你們認識的。”歐陽賀說道。

“哦不在這座城市啊，那真是遺憾呢，那看來就只能等你們全都被抓住後，才能找到他了啊！”

歐陽賀臉色一僵，這並不是她預期中的回答。

“你不在乎你父母到底是怎麽死的嗎！”

“拿這種事情威脅我，只會讓我更加厭惡你們，我父母的死，我以後會去自己尋找真相，但你們這些瘋子，還是現在就滅亡比較好！”

話音落下時，遠方的天空中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和衝天的火光，期間夾雜著嘹亮的龍吟聲和呼嘯的破空聲。

支援部隊和那條巨龍終於交戰了。

唐毅心中稍稍松了口氣，拖延了這麽久時間，終於等到了這個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