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晌午時分。

　　顧鳴二人出現在通往縣城的一處河邊。

　　河不大也不小，寬約三四十米，水很清，水流也相對平緩。

　　波光粼粼，隱隱可見河底的沙礫與飄浮的水草。

　　河邊有一座古老的石橋。

　　鄰近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樹，樹冠成傘狀，遮了一大片蔭涼。

　　樹下搭著一個簡陋的草棚，僅有四根竹竿支撐。

　　草棚內乃是一個茶攤，專賣大碗涼茶，以供過往的路人解解渴，歇歇腳。

　　攤主乃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看似老態龍鍾，但手腳卻很麻利。

　　茶也不貴，一文錢管喝飽。

　　“老板，來兩碗涼茶！”

　　“來了！”

　　攤主應了一聲。

　　茶攤上還有五個路人，分坐在兩桌，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喂，你們聽說沒有?城裡昨天有個人死的相當離奇。”

　　“怎麽個離奇法?”

　　“在街上走著走著突然就死了，死狀跟淹死的人一模一樣。”

　　“不會吧?”

　　“是真的，我們村的大牛親眼所見，當時還有人說是什麽什麽水鬼……”

　　“呵呵，是水莽鬼。”

　　攤主微笑著接上一句。

　　那人奇道:“只聽說過水鬼，水莽鬼是怎麽回事?”

　　攤主解釋道:“普通人誤食水莽草之後，便有可能化為厲鬼，所以稱為水莽鬼。

　　而水莽草的由來，據說是一種被淹死的人怨氣所化的水草。”

　　“還有這種傳說?我們怎麽都沒聽說?”

　　“小老兒也是聽外地人講的……”

　　聽著幾人議論，顧鳴卻默不作聲，顧自喝茶。

　　董生本想顯擺一下，好好說道說道昨夜的經歷，結果剛一張口便被顧鳴踩了一腳，示意他不要多話。

　　“如今這世道……真是可怕！”

　　“別提這些瘮人的事了，喝茶喝茶。”

　　幾個漢子不再提死人的事，開始聊起了一些家長裡短。

　　過了一會，顧鳴拍了拍桌子:“結帳。”

　　“客官，兩文錢！”

　　攤主走到桌前微笑道。

　　“嗯。”

　　顧鳴應了一聲，手在懷裡一掏……卻掏出一支毛筆。

　　見狀，董生不由愣了愣。

　　但也沒有多想，隻道顧鳴沒帶零錢，便摸出兩文錢放到桌上。

　　“多謝客官。”

　　攤主伸手拿錢。

　　沒料，顧鳴笑了笑道:“區區兩文錢你也瞧得起?”

　　攤主捏起銅錢，一臉疑惑道:“不知客官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小老兒本就是以此糊口的。”

　　“糊口?說的人模人樣的，可惜……你卻不是人！”

　　此話一出，不要說攤主，連那幾個茶客也變了臉色。

　　哪有這樣欺負人的?

　　一個老人家在這裡擺攤賣茶糊口，容易嗎?

　　攤主沉下臉來，怒聲道:“小老兒雖貧寒，但也算自食其力，客官何苦出言羞辱?”

　　“就是，這也太過份了，欺負一個老人家算什麽本事?”

　　“看他的樣子像是個讀書人，說話怎能如此傷人?”

　　董生也是一臉懵逼，不明白顧鳴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顧鳴倒沒去管別人的感受，盯著攤主冷聲道:“別裝蒜了，昨天縣城裡莫名暴斃的那個人，在你這裡喝過茶對不對?”

　　“小老兒怎知你說的是誰?”

　　“不知道?那你總知道之前的攤主在哪裡吧?”

　　“客官，

小老兒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攤主一臉漲紅，憤憤轉身離開。

　　這時，董生似乎隱隱明白了什麽，臉色一下變得煞白，手中的半碗茶也失手打翻到地。

　　另外五個茶客則面面相覷……茶攤的攤主不就是這個老人家麽?如果沒記錯的話，已在此地擺了近二十年攤，一直沒換過人。

　　“妖孽，還不快快現形！”

　　顧鳴衝著攤主的背影綻舌大喝一聲。

　　振聾發聵！

　　現場變故陡生。

　　只見那老態龍鍾的攤主身體一顫，竟瞬間變了一個模樣。

　　“有妖怪！”

　　一個膽小的茶客拔腿便跑。

　　只見那攤主，已經變作了一個似人似蟾的怪物，像極了民間傳說中的夜叉鬼。

　　“臭小子，你竟然識破了我的真身，納命來！”

　　變身之後，夜叉的聲音也變得無比怪異，口一張，一條細長的舌頭宛如長蛇一般卷襲而來。

　　“斬！”

　　顧鳴不閃不避，一筆劃去。

　　氣流激蕩，瞬間凝出一道隱隱可見的氣刃斬下。

　　夜叉做夢也沒想到顧鳴竟會來這麽一手，收舌不及，竟被斬下一截舌頭，痛得發出一聲怪嘯。

　　聲音無比尖銳，令人耳膜生痛。

　　“臭小子，我不會放過你的。”

　　夜叉一出招便受重創，似不敢與顧鳴對抗，含混不清扔下一句便急急奔向河邊想要水遁。

　　“上善若水！”

　　“水來！”

　　“嘩！”

　　一道水浪衝天而起。

　　“飛龍在天！”

　　顧鳴揮筆畫了個龍形。

　　一道水柱當即蜿蜒著飛向夜叉。

　　“小子，你竟然敢在老子面前玩水?”

　　夜叉似是受到羞辱一般，聲嘶力竭大吼一聲。

　　其實，顧鳴真不是故意羞辱它，因為他現在只能控水。而且附近得有水源，尚不能憑空喚出水來。

　　就算這樣也很牛比了，在百姓眼中簡直就跟仙人一般。

　　“轟！”

　　“啊！”

　　場中響起了一聲巨大轟響，以及夜叉的一聲慘叫。

　　它做夢都想不到，平日裡比魚還靈活百倍的它竟然會被水所傷?

　　它又怎會明白水能載舟， 也能覆舟的道理?

　　這道水柱中已經加持了一種浩然之力，正是陰邪之克星。

　　連續受創，夜叉徹底狂暴了。

　　不逃了。

　　兩隻前爪各化出一柄鋒利的叉子，惡狠狠撲向顧鳴。

　　這時候，董生與那幾個茶客已然嚇得逃出草棚……

　　再不逃，一會不小心中一下恐怕就會小命嗚呼。

　　“大威天龍！捉妖！”

　　顧鳴狼豪疾揮，聲若洪鍾。

　　一道無形的力量噴薄而出，卷襲著一股氣流湧向夜叉。

　　“轟！”

　　空中響起一聲驚濤拍岸的聲響。

　　本就搖搖晃晃的茶攤草棚，哪經得住如此折騰?整個棚底瞬間破裂，一時間草節碎屑漫天飛舞。

　　這時候，路上還有一些路人經過。

　　一見此狀，一個個嚇得腿腳發軟，渾身亂顫。

　　稍膽大一點的，也下意識退向路邊。

　　再次硬接了一招，那隻夜叉發現近攻無用，乾脆也開始興風作浪。

　　嘴裡也不知嘰哩咕嚕念了幾句什麽，一時間，河中竟湧出張牙舞爪的水影。

　　其中一個，隱隱可辨識出來，正是之前那個攤主。

　　如此一來那幾個茶客也終於明白，真正的攤主已然化成一縷冤魂，被這妖物給控制了。

　　眼見幾道淡淡鬼影襲來，顧鳴不慌不忙，狼毫一揮，口中大喝:

　　“地獄鬼使，殺！”

　　“夜叉惡鬼，殺！”

　　頓時，氣流激蕩，水花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