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岩漿凝聚而成的三頭牛魔圖騰——“熔岩之怒”的華麗登場,瞬間震懾全場。
數萬名觀眾都感覺自己被岩漿包裹。
自己若是再敢聒噪的話,岩漿就會順著喉嚨,灌進他們的肚子,再從他們周身每一個孔洞裡噴湧而出。
雖然沒能欣賞到兩名王牌角鬥士的圖騰之戰。
但能親眼見到牛頭人中的王者,黑角城的締造者之一,血顱角鬥場的擁有者,血蹄一族的成員,召喚出標志性的圖騰,觀眾們都算心滿意足。
一場小小的騷亂,就這樣消弭於無形。
大呼過癮的觀眾們,興致勃勃地期待起下一場更加驚險刺激的角鬥來。
卻並非所有人都滿意這個結果。
回到休息區的冰風暴仍舊怒氣衝天。
雖然收回了圖騰戰甲“秘銀撕裂者”,但她走過漫長的甬道時,還是令甬道內的溫度瞬間降至零下。
從牆壁到地板都凝結出了一層厚厚的冰霜,角落裡的冰晶如菌簇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連正在甬道裡熱身的角鬥士們,都感覺寒冰刺骨,不敢正視她鋒利如冰錐的眼神。
來到專屬於王牌的豪華休息室門口,冰風暴不等瑟瑟發抖的鼠民雜役開門,就抬手射出一道冰霧,將整扇大門都凍成冰坨,隨後掄起一腳,將大門踢成四分五裂的碎冰。
鼠民雜役們抱頭鼠竄。
一路緊跟在冰風暴身後的卡薩伐,面無表情,目光深邃,揮手驅散了雜役、仆兵和其他角鬥士,不慌不忙地走進了已經變成冰窟的休息室。
“我能打贏!”
冰風暴回頭,對卡薩伐怒目而視。
這頭通體雪白的母豹子將尾巴繃得筆直,銀針一樣的茸毛全都豎立起來,尖叫道,“如果不是你插手,我能割斷蠻錘的喉嚨,挑斷他的筋腱,撕開他的肚子,把他的血放乾,把他的五髒六腑,統統凍成冰坨!”
冰風暴的嘶吼就像是夾雜著冰錐的寒風席卷。
卻沒有令卡薩伐的眼皮顫抖哪怕一絲一毫。
他一言不發地盯著冰風暴。
以牛頭人的標準來衡量,卡薩伐實在是一個過於英俊的男人。
將圖騰戰甲重新液化並收回體內的他,顱骨的形狀並不特別像是野牛,五官也更酷肖人類。
即便在衝天而起的大角上,套上了金光閃閃,威武霸氣的護角套,又在鼻子上嵌套了一枚巨大的鼻環,相比絕大部分牛頭人,他的模樣還是太過清秀。
無論“英俊”還是“清秀”,從牛頭人嘴裡說出來,都不是什麽好詞。
卡薩伐小時候,曾經有很多人,滿臉譏諷,噴著不屑的響鼻,用這兩個詞來嘲笑他。
後來,這些人全都死了。
事實上,從“卡薩伐·血蹄”這個名字,就能聽出這個貌似英俊的男人,究竟有多麽危險。
在圖蘭語中,“薩伐”是“巨斧”的意思。
顯而易見,對於崇尚武勇,詞匯量又相當貧瘠的圖蘭人來說,“巨斧”實在是一個司空見慣的名字。
名叫“薩伐”的氏族武士,就像名叫“葉子”的鼠民少年一樣,多如牛毛,數不勝數。
而“卡”,則有著“殺戮”的含義。
“卡薩伐”的意思就是說——“我叫‘巨斧’,而且我不太喜歡別人也叫‘巨斧’,黑角城裡只能有一柄‘巨斧’,要是還有別的‘巨斧’敢從我面前走過,就要小心,被我殺死”!
而這些“巨斧”們總是那麽不小心。
黑角城裡的道路有成百上千,他們卻總喜歡從血蹄一族的這柄“巨斧”面前走過,以至於卡薩伐不得不一次次出手,折斷這些虛有其表,會讓“薩伐”這個名字蒙羞的“巨斧”。
每殺死一個“薩伐”,他就有資格在名字前面,再加一個“卡”字。
所以,他的全名應該是“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薩伐”。
不過,隨著他的凶名傳遍整座黑角城,現在已經沒有哪個血蹄武士,還敢叫“薩伐”這個名字。
他也不用整天把冗長的全名掛在嘴邊。
只需要簡稱,就能震懾所有人。
甚至讓那些名叫“巨刃,巨劍,巨錘,利斧,鐵斧,大斧”的氏族武士們,都嚇得頭皮發麻,尋思著要不要改一個名字。
至於“血蹄”,既是氏族的名號,也是家族的姓氏。
和武士的名字一樣,圖蘭文明的軍事貴族,都有權力並相當熱衷於創造或者奪取家族的姓氏。
“血蹄”是所有長著蹄子的圖蘭勇士,都非常喜歡的姓氏。
喜歡到以這個姓氏,為氏族的至高榮耀。
然而,牛頭人、蠻象人、野豬人、半人馬、馴鹿人、羚羊人……千奇百怪,五花八門,數十個族類,數百個家族裡面,只有一個家族的成員,能在名字後面,冠以“血蹄”的姓氏。
那就是最強的家族。
倘若別的家族兵強馬壯,能將血蹄一族徹底擊敗甚至毀滅,自然能把這個榮耀的姓氏奪過來,成為新的血蹄一族。
但現在的血蹄一族,已經統禦所有長著蹄子的圖蘭勇士足足三百年。
三百年間,無數家族都向他們發起過挑戰。
然後,變成稀爛如泥的屍體,和支離破碎的骸骨,用來澆灌枝繁葉茂的曼陀羅樹。
是以,面對這個極度危險的男人,無比深沉的凝視,就連余怒未消的冰風暴,都艱難吞了口凍成冰核的唾沫,停止了毫無意義的發泄。
“我相信你能戰勝蠻錘,畢竟,你是我最欣賞的王牌。”
直到冰風暴低下頭去,不敢直視他如岩漿般的眼神,卡薩伐才不慌不忙地說,“但是,這樣的勝利沒有意義,我們現在挑選的,不是以一敵百的王牌角鬥士,而是能指揮千軍萬馬,組成毀滅的洪流,吞噬一切敵人的將軍。
“你不適合指揮軍隊,冰風暴。
“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從最開始指揮一千人,然後是指揮五百人,到現在指揮一百人,你已經連敗三場。
“就算憑借個人武力,扳回一局,又有什麽意義?難道這樣就能證明,你有資格當一名將軍?”
冰風暴咬牙切齒,無言以對。
憤怒,羞恥,慚愧,懊惱,各種情緒在體內亂竄,令她如冰雕般的身體都劇烈顫抖起來。
“我不明白,為什麽你如此執著於成為一名將軍?”
見她啞口無言,卡薩伐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自己掌心的熱力,慢條斯理熔化她肩膀上的寒意,並放低了聲音道,“祖靈已經非常慷慨地賜予你了絕強的武力和神聖的圖騰,就算不擅長指揮軍隊,又有什麽關系?
“圖蘭勇士奪取榮耀的道路不止一條,那些憑借一己之力,就能在‘五族爭鋒’中大放異彩,並且將‘聖光之地’鬧個天翻地覆的英雄們,更受到全體圖蘭人的紀念和崇敬。
“你應該認真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放棄自己不擅長的事情。
“由我替你主持‘賜血儀式’,讓我們的血脈交融在一起,正式加入‘血蹄一族’,成為我的副手,在我的軍團裡充當一名最優秀的先鋒,最強悍的鬥將。
“我向你保證。
“在這次五族爭鋒中,我們血蹄氏族一定能擊敗黃金氏族,成為榮耀紀元的主力軍。
“而我父親,也一定能成為‘戰爭酋長’,統帥圖蘭澤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規模最大的一支軍隊。
“加入血蹄一族,成為我的副手,你將有很多機會向黃金氏族復仇,向那些曾經侮辱過你,想要殺死你的人復仇,還有很多機會,參與最慘烈的大戰,攻破最堅固的城牆,毀滅最龐大的堡壘,劫掠最輝煌的城市,讓你的名字和腳印,都永遠烙印在所謂的‘聖光永恆照耀之地’上!”
牛頭人滾燙的手掌,讓母豹子肩膀上的肌肉都微微發紅。
但很快,被燙軟的肌肉,又被尖銳的冰錐武裝,重新堅硬起來。
“不對,這幾場角鬥都有問題,前幾場人太多,我沒發現,但這場雙方都只有一百名士兵,我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
冰風暴後撤半步,盯著卡薩伐說,“我和蠻錘的士兵,都來自同一座地牢,休息了一樣長的日子,能吃到同樣多的食物,為什麽蠻錘的士兵,比我的士兵強壯那麽多?
“就算我們的訓練內容有些不同,但是才訓練了短短十天而已,雙方的力量和速度,根本不該差那麽多。
“在競技台上,我看到兩名士兵毫無技巧地碰撞在一起,被撞飛的大多是我的士兵。
“倘若他們互相用刀劍格擋,被格開然後被斬殺的,往往也是我的士兵。
“我的士兵被砍斷了手臂,或者被投矛刺穿了肚子,往往就捧著傷口哇哇亂叫。
“而蠻錘的士兵,哪怕連腸子都流出來,還能咬牙作戰。
“這不正常!
“難道蠻錘掌握了從‘聖光之地’流傳過來的魔法,還是哪位祭司賜予了他神奇的巫術,他怎麽可能在短短十天內,將一幫膽怯的鼠輩,訓練成視死如歸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