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選擇拓荒的地點附近,曾經發現過小規模的晶石礦脈,因為距離龍城較遠的緣故,超級企業的觸手暫時沒有伸到這裡,便給了無證拓荒者可乘之機。
原以為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誰知,當寧朗帶著一班兄弟,好不容易在荒野中扎下根來,建設了防禦體系齊全,火力凶猛的據點之後,大公司的探礦隊再次來到這裡,對晶石礦脈進行詳細勘探。
結果卻是,這一帶屬於“假性礦脈”,只有靠近地面的地方,蘊藏著薄薄的幾層礦皮,在風化作用下暴露出來,仿佛儲量驚人的樣子。
其實,稍微向下挖掘一段,就能發現,除了岩石之外,就是含量極低,品相極差的雜礦,根本沒有開發價值。
大公司對這塊土地不感興趣,寧朗的據點就變成非常尷尬的存在。
人在荒野之中,每天吃喝拉撒的成本都是龍城的十倍。
更別提自動化防禦系統,抵禦怪獸,要消耗大量靈能和彈藥。
原本寧朗還想咬牙堅持,又砸下血本,想把周圍的窮山惡水改造成肥沃的耕地,靠種植靈化植物,在當地扎下根來。
豈料辛辛苦苦忙活了幾個月,一場蟲災卻將所有靈化植物統統啃噬得一乾二淨,甚至有好幾名拓荒者都被蟲群裹挾,啃噬得只剩一副骨頭架子。
寧朗再也支撐不住,只能放棄據點,灰溜溜逃回龍城。
豈料在撤退路上,又遭遇怪獸襲擊。
這些怪獸是一路尾隨,等夜深人靜,人類警惕松懈時才發動突襲。
猝不及防之下,拓荒者損失慘重,只能放棄絕大部分價格昂貴的工程機械,勉強殺出一條血路。
等傷痕累累的拓荒者逃回龍城時,還活著的人,已經不足昂首挺胸離城去“創業”時的五分之一。
寧朗雖然僥幸沒死,卻落入比死亡更可怕的絕境。
他是這支拓荒隊的組織者之一,投入的啟動資金和賒購來的工程機械,價值是天文數字。
這些錢,一小半是他的積蓄,絕大多數都是他借來的。
出城時沒有經過有關部門的審批,也就不可能得到當局的撫恤和保險公司的理賠。
很多戰死的拓荒者,都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除了找他負責之外,還能找誰?
一時間,寧朗就從風光無限的“狼哥”,變成了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存在。
他也不敢在家呆著,和幸存的拓荒者,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孟超點頭。
他大致知道無證拓荒隊的運作模式。
自從龍城展開轟轟烈烈大擴張,“正規軍”和“遊擊隊”四面出擊以來,很多無處可去的資本,都願意在“遊擊隊”身上砸一筆風險投資。
具體來說,像“寧朗”或者“雞冠頭”這樣野心勃勃,悍不畏死,也有一定戰鬥力的無業青年,想要到荒野中去搏一把。
但他們沒有啟動資金來組建團隊、采購武器彈藥、建造據點和改造環境的工程機械,包括對拓荒者進行野外生存的培訓。
沒關系,只要膽子夠大,拳頭夠硬,自有各方勢力願意投資,從人手到武器到建設據點需要的知識,技術和裝備,統統一條龍服務。
如果願意讓這些資本入股的話,就算據點被怪獸毀掉,拓荒者也不用承擔太多責任。
當然,如果據點被大公司或者有關部門收購,資本就要拿走利潤的大頭。
而寧朗選擇的,估計是另一種模式,拒絕資本入股,只是純粹的貸款和賒購。
這樣的話,只要在荒野中站穩腳跟,收益統統歸自己所有。
可一旦全軍覆沒,也就意味著萬劫不複。
要知道,私自出城拓荒,始終是灰色產業。
雖然在生存委員會來講,只要能解決青年人口的失業問題,提高龍城的實際就業率,就願意睜一眼閉一眼。
但願意向無證拓荒隊提供資金和資源支持的,終究不會是什麽善男信女。
他們的錢,不是這麽好拿的。
難道說,寧朗急於還清欠款,才不知從哪兒搞到了一批“神變膠囊”,轉賣給雞冠頭的拓荒隊,從中牟利?
“剛才那些家夥,就是你哥的債主?”
孟超問道,“知道他們是什麽來頭嗎?”
寧星咬著嘴唇,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哥好像從不止一個地方借了錢,最近來過好幾撥討債的人。”
“沒傷著你吧?”
“沒有,這裡畢竟人多眼雜,他們不敢亂來的,最多……也就是這樣了。”
寧星紅著眼睛,挺起胸膛,裝出成熟和淡定的模樣,道,“超哥,放心好了,我沒事的,今天這些家夥,還不算可怕,前幾天從巢城來的那夥人,才真叫凶神惡煞的,但我也不怕他們——這裡是臨時定居點,又不是巢城!”
“巢城?”
孟超眯起眼睛。
巢城,從喪屍橫行的血色年代一路支撐到今天的超級貧民窟,藏汙納垢之地,犯罪者的樂土,迷失者的巢穴,無數灰色乃至黑色產業的孵化池,一顆寄生在龍城體內,必須被割除的毒瘤。
對了,孟超前世記憶碎片中,龍城僅存三座巢城中規模最大的“金牙巢城”,在怪獸戰爭中後期,曾發生過一次規模浩大的火災。
這次火災燒傷燒死十幾萬居住在巢城內的無辜市民。
也令無數依靠灰色產業勉強謀生的巢城中人,失去了唯一的生活來源。
更釋放出無數蟄伏在巢城深處的犯罪者和迷失者。
結果就是,龍城的社會治安在一夜之間急劇惡化,惡性犯罪率提升幾十倍,幾乎倒退回了生存委員會尚未成立之前,那個弱肉強食,無法無天的混亂年代。
社會秩序的混亂,又嚴重削弱了龍城的戰鬥力,給予怪獸各種可乘之機,令怪獸發動了戰爭後期,最大一波反擊,雖然沒能徹底扭轉戰局,卻也令人類傷亡慘重,元氣大傷。
“前世金牙巢城的那場大火,究竟是怎麽燒起來的呢?”
孟超將這個問題,暫且按在心中,道:“寧星,願賭服輸,欠債還錢,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哥這麽東躲西藏也不是辦法。
“不過,禍不及家人,他欠了再多的錢,也和你們無關,實在不該讓你們整天擔驚受怕。
“這樣,如果你信得過超哥,告訴我你哥現在哪裡,我去找他好好聊聊,想出一個解決辦法。”
“超哥,您要是願意幫我哥的話,那實在太好了。”
寧星激動起來,眼底放出希望的光芒,但這光芒很快就黯淡下去,她搖搖頭,為難道,“可是,我真不知道我哥躲在什麽地方,這些天,好多債主都在找他,他一直神出鬼沒的。”
孟超想了想,道:“那麽,你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麽時候呢?”
“上個星期。”
寧星道,“忘了是星期四還是星期五,總之他是後半夜偷偷溜回來的,連媽都沒叫醒,就給我塞了五百塊錢,讓我千萬不要被任何人發現,實在沒辦法了再拿出來用。
“對了,他還說,自己對不起家裡,但只要我們再堅持一下,他就能還清欠債,還能弄到一大筆錢,足以讓家裡衣食無憂,讓媽媽過上舒坦日子,我也有足夠的修煉資源,能考上重點高中的。”
寧星是個懂事的孩子,這番話一直藏在心裡,誰都沒告訴過。
但孟超以殘星會和超星資源的名義,到臨時定居點搞過很多次公益活動,自己又到武道進修班當過很多天的老師,非常認真指點同學們。
寧星真心實意感謝孟超,並且把他當成無所不能的大哥哥,帶著隱隱的期盼,忍不住說出了實話。
“弄到一大筆錢……”
孟超心思電轉, 很快判斷出,寧朗說的錢,並不是靠轉賣神變膠囊賺來的。
道理很簡單。
寧朗的“客戶”是雞冠頭這樣的人,本身並沒有什麽錢,恐怕也要等拓荒成功了,才能向他結算貨款。
因為是二道販子的緣故,就算結算了貨款,寧朗的賺頭也不會很多,並不足以還清欠款之後,還能讓家人都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依靠神變膠囊帶來的力量增幅,再次出城拓荒?
也不可能,寧朗的信用記錄已經爛掉了,沒人會再借錢給他,或者賒購給他拓荒需要的武器裝備和工程機械。
再說,拓荒的收益並不明確,哪怕成功建立據點,並且真的被大企業收購,也需要一年半載的運營周期。
孟超也不覺得,寧朗僅僅是安慰一下妹妹而已。
從秦虎還有寧星這裡了解到寧朗的性格,他都不是那種會哄騙家人的人。
所以,他到底準備幹什麽……
孟超心頭,隱隱浮現出不祥的預感。
他向寧星詢問了和寧朗玩得比較好的夥伴,也就是一起逃回龍城的幸存者的地址。
好幾名幸存者都住在臨時定居點裡。。
讓寧星稍安勿躁,孟超離開,朝一名幸存者的住址找過去。
還沒找到具體的門牌號碼,遠遠的,就看到剛才那隊來逼債的凶神惡煞的壯漢,急匆匆離開臨時定居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