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低著頭的臉,白的就像是一隻雪綿羊。
但當他抬起頭時,那隻雪綿羊又成了一隻白蒼狼。
他站了起來,用力地拍打著雙手。
那清脆的掌聲,是像慶祝,又像是鼓勵。
但是在這清脆的掌聲後,他卻又露出了蒼狼般的獠牙。
似乎在宣判著一件美好事物的滅亡。
……
今天心情大好的楊錚,破天荒地搶在歡歡之前走進了廚房,他準備親手給歡歡做上一頓豐盛的晚餐。
在歡歡詫異的目光下,楊錚從廚房裡最不起眼的角落旁,拿出了一把鋒利的菜刀,雖說這把刀看上去十分鋒利,但是明顯這把刀也上了年紀。
“你在問這把刀?”楊錚似乎感覺出歡歡疑惑的目光,他背著身,說起了這把刀。
這把刀是他的傳家寶,是由他的爺爺,傳給了他的父親,最後再從他父親傳到他手裡。
這把看上去,握起來都樸實的菜刀,本來也不至於成為傳家寶。
但在那一天,被竊賊光顧後,整個家似乎也只剩下這把刀。
不過,說起來,也很奇怪。
一般刀具的壽命,也就幾年,長點十幾年,最長的也就二十年。
但這把菜刀,卻有著至少九十年的歷史。
更難得可貴的是,在這九十年的時間裡,這把菜刀除了看上去比起現在純鋼製成的菜刀,要薄上那麽一點之外,單論鋒利程度,它甚至還要利於市面上所售賣的絕大部分菜刀。
當然,這把菜刀,也有著足以匹配他身份和年紀的故事。
聽楊錚的爺爺曾回憶,這把菜刀不是買的,而是一個道人賒的。
那還是抗戰時期,年幼的他,遇見了一個瘸著腿的道人,他左手持著劍,右手握著槍,整個人看上去不倫不類的。
但就是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道士,卻比那些道貌岸然,躲在城裡不敢出來的富人和文人,他更像是個堂堂正正的戰士。
因為他有著勇氣去直面著這個殘酷的世界。
哪怕,他知道他的出現就像一隻螻蟻一般,就算耗盡生命,也無法撼動那顆被強插在螞蟻窩上的蒼天大樹。
但他卻還有著勇氣去爬上那棵大樹,露出自己微不足道的牙齒去撕咬!
那時的道士,已經兩天沒有吃飯。
是楊錚的爺爺,哭著找村裡各家湊出了二兩米給他。
而這個道士,也在吃完飯填飽肚子後,知恩圖報的拿出了自己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也就是這把菜刀,說賒給他。
這個道士啊,也在賒給他菜刀的時候,拿出了石子和樹枝。
在地上畫了一盤象棋,那盤象棋,紅方氣勢洶洶一字不少,而黑方僅剩兩卒一炮。
但在道士的巧手下,這兩卒一炮卻殺得對面丟盔棄甲。
那時,道士望著還是孩童的他,說,自己就是這個兵,遲早會將上對面的老帥,讓這個國家,重新站起來。
他還望著遠處的高山和夕陽說,若是等到以後抗戰勝利,自己絕對會再回來,自己也絕對會贖回這把菜刀,他還說,以後,他還要教他下象棋。
只可惜,抗戰在五年後勝利了,他站在這裡握著菜刀,等了足足三年,就為等那個道士回來贖刀。
但,那個道士卻始終沒有回來。
後來,道士的戰友回來了。
他看著已經長成少年的他,不忍的對他說。
棋瘋子,也就是那個道士,
他說,若是等這個少年成為了讓世界聞名的象棋棋聖,他會回來贖回這把菜刀。 那年,恰逢天下太平,天下皆是象棋高手。
隻知自己無法成為棋聖的少年,握著這把刀,問著那個戰士。
說,自己若是成為不了棋聖,如果他的子孫後代能成為棋聖,那道士會回來贖回刀嗎?
戰士對著天發誓,會的,若是沒回來,自己就天打五雷轟。
那天,大晴天,無風,無雨,無雷。
有的只是這兩人的誓言。
……
楊錚的爺爺直到去世的時候, 還相信著那個道士會回來。
他也在去世的時候,把這把菜刀留給了三個兒子中最笨,也是最窮的老三。
他望著老三,也就是楊錚的父親說。
若是有機會,一定要把孩子培養成棋聖。
一定要他去替著自己,對那個保護祖國的老道,說上一句謝謝。
看來,楊錚的爺爺是老糊塗了。
他不想想,那個道士若是活著,豈不會找他贖刀?
他也不想想,那個道士若是活著,連生死都放下的道士,絕對會遵守承諾,回來教他下象棋。
那個道士啊,也可能隻永遠活在楊錚爺爺和他的戰友心裡。
……
一個人,能活三次。
第一次,是活到肉體滅亡。
第二次,是活到精神滅亡。
第三次,也就是最後一次,就是活到最後一個記住他的人,忘記他的那一刻。
那這個道士,是不是真的因為楊錚的爺爺去世,徹底消散在這個世界之中呢?
楊錚握著菜刀,一邊切著瘦肉。
一邊對著被感動到流著眼淚的歡歡,說著這個故事。
看來,那個道士還活著。
還活在一代又一代的口中,心中。
而這把刀,他遲早也會贖回的。
就像他摸著那個孩子的頭,對他說。
我們終將會勝利,趕走侵略者那般堅定。
也像,他的背影,擋住了日落西山的夕陽,留給在戰爭中最無辜也是最無助的孩子所能見的朝陽那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