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崽跟著少族長向封君行禮，躬身之後抬頭看著殿內的諸位權貴。

　　高國師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國府宮，端坐於右側首座。

　　高台之上，鐵國公正襟危坐於靈犀寶座上，他看起來和猴崽差不多年齡，只是明顯瘦弱許多。少年鐵公身著銀袍、頭戴金冠，冠上垂下的根根玉帶組成簾旒，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他的神色。

　　國君身後垂著金色紗帳，其中側躺著一位妖豔婦人，想必是太后，也就是雷伯的親妹妹。薄薄的紗帳遮掩不住她曼妙豐滿的身軀，猴崽多看了兩眼，隻覺得血脈賁張，口乾舌燥。

　　只剩下太后身旁的高大男子，猴崽猜不透他的身份。看年齡三十多歲，薄唇、大鼻子、深眼窩、頭戴一字青玉冠，目光炯炯有神，氣質狂傲不羈。

　　猴崽注意到此人沒有胡須，像是個閹人，但看他威武雄壯的外形，似乎又不像。

　　“來人可是天選者石瓏?”高洋國師發問，仿佛剛才一起宴飲，發生爭執的是別人。

　　猴崽懶洋洋地低頭答道:“正是。”

　　“可有凝血錐為證?”國師又問。

　　猴崽取出脖子上戴著的凝血錐，霎那之間，紅光滿室、耀眼奪目。

　　玉旒之後那張少年的臉似乎有些激動。紗帳後的太后也起身坐直。黑衣青年內侍皺了皺眉頭。

　　國師明明知道猴崽就是天選者，但他還是大步向前，以手遮眼，透過指縫靠近凝血錐細看。

　　“這凝血錐可是他出生時帶來的?”國師問少族長石騰。

　　“正是，鐵穆公夫人、赤原神婆親眼所見。”石騰答道。

　　“聽說這赤原神婆是鐵炎太子鐵烈的生母，那應該不會有錯。”國師又上下打量了猴崽一番，輕描淡寫地問道:“聽說你的異能是神速，可以來去如風?”

　　“沒錯。只不過要吃飽了才能發動！”猴崽臉不紅心不跳的扯謊道。‘絕不能讓外人知道我可以隱身！’

　　靈犀寶座上的少年沒忍住，輕笑了一聲，一連串拋出了幾個問題:“吃飽了才能發動?你剛才應該用過晚膳了吧?跑得比馬還快嗎?能不能施展一下讓本公看看?”

　　‘糟糕，剛才應該吃些疾風孜然了！’猴崽後悔地心想。‘要露餡了！實在不行就說我還要加餐?’

　　猴崽正在盤算，卻沒想到高國師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冷冰冰地說道:“既然有了凝血錐，那無疑就是天選之子。君上，我鐵國應當謹遵天子號令，一旦發現天選者，即刻送往神都去。”他未等天子回復，就轉頭對少族長和猴崽說道:“你等今晚即刻啟程，不可拖延天子之事！”

　　紗帳後伸出一隻玉手拍了少年鐵國公一下。國君低頭不再說話，面容沒入珠玉面簾之後的陰影之中。

　　立在一旁黑袍男子促狹一笑。

　　國師無意中幫猴崽解了圍，但他的話讓猴崽有些不滿。

　　他還期待著睡個好覺再走，這時代的馬車減震效果很差，坐在車中實在不舒服，見到貴族按照禮節還要站在軺車上，這樣下去，半個時辰就能把人晃散架，而猴崽已經乘車兩天了。

　　‘拉攏不成就趕我走！’

　　‘天雷教中人果然都如此刻薄，有機會見到人尊雷辟疆的話，一定要狠狠捉弄他一下！’

　　人尊雷辟疆，雷國國君，如今的北境方伯，在猴崽眼裡，似乎也不是什麽高不可攀的人。

　　高洋國師昂著頭，冷冷地看著少族長石騰，說道:“赤原石氏藏匿天選者十余年，

理應褫奪爵位，貶為庶民。但考慮到石氏護佑天選之子長大成人，並及時交給公室，那就功過相抵，既往不咎吧。”　　“謝國師。”少族長石騰輕描淡寫地向國師致謝。

　　“好了，還不速速退下。”國師揮手趕人。

　　少族長小步向後退出，猴崽有些不滿，但也學著他的模樣向後退出殿外。

　　沒想到剛退了兩步，寶座上的少年國君突然發話:“石瓏和寡人年齡相仿，不知國師能否允許他在宮中逗留幾天，陪陪寡人?”

　　少年國師發話後，殿內陷入一片死寂。猴崽呆立著，不知進退。

　　過了一會兒，國師拱手答道:“臣下以為不可，天子急召天選之子入神都。此事不可耽擱。”他用詞雖然謙恭，但語氣卻十分強硬。

　　“國師大人，寡人隻想找個玩伴而已。兩三天也耽誤不了大事嘛。”少年國君的語氣帶著懇求的意味。

　　但國師的口氣依然強硬，他擲地有聲地強調道:“臣下依然以為不可。天選之子並非尋常少年，做不了君上的玩伴。”

　　紗帳後又伸出一隻玉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可那少年卻甩了甩肩膀，突然起立，激動地吼道:“寡人只是想讓石瓏陪著玩兩天，這有何不可！”

　　猴崽看到鐵公面前的珠玉簾晃動不止，聽到太后輕聲咳嗽了幾聲。

　　少年國君又恢復坐姿。隔著半個大殿，都能感覺到國君身上爆發出的怒氣。

　　燈火搖曳，人影晃動，政務堂裡的氣氛突然緊張起來，大殿兩側的金甲衛兵如臨大敵，門口的靈衛蠢蠢欲動。

　　國師立在大殿正中，抬頭看著少年鐵公，嘴唇緊繃。

　　鐵公端坐在靈犀寶座之上，傲然俯視著國師，臉色激動。

　　國君和國師針鋒相對。石瓏立在殿門內，無所適從。少族長看著國師的背影，握緊了拳頭。

　　紗帳內的婦人站了起來，只有那個黑袍內侍依舊一臉壞笑。

　　少年國君和中年國師之間仿佛進行著無聲的對決。片刻時光都顯得極為漫長。

　　終於，太后開口打圓場，用珠圓玉潤的嗓音勸道:“國師大人，我兒只是貪玩而已，讓天選者陪他兩天未嘗不可吧?”

　　國師欲言又止，灰白胡須微微顫動，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開口讓步:“那就依太后所言。”只是話剛說完，他就氣呼呼地拂袖而去。

　　面君之後，少族長和猴崽被安排到第三進院落的客房裡休息。奔波勞碌了兩天，兩人倒頭便睡。

　　子夜之時，猴崽被人推醒，他揉著惺忪的睡眼，正要開口抱怨，卻見月光之中，少族長用食指頭堵著嘴，對他做噓聲的口型。

　　猴崽披上衣服，好奇地跟著摸出房間。

　　深夜裡的國府宮更冷了，寒風掠過，仿佛一座冰牢。

　　猴崽裹緊衣衫，緊跟著少族長，走到院中一處不起眼的角落。一個老內侍等在這裡，他機警地查看了一番，突然掀開一塊厚重的石板。

　　猴崽走上前一看，石板下露出了一個僅供一人鑽入的地道。

　　少族長二話沒說，鑽了進去，猴崽不得不硬著頭皮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