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言回到縣學,隨後就被老師引薦給縣令董大人,和另一個秀才就此走馬上任,成為河堤上負責統計的小吏。
等同於成為了縣公務員隊伍中的“臨時工”,好在包食宿,每個月還有五百文和一鬥米,待遇可以說是相當不錯了。
謝知言能得到這份工作,還要得益於他在同年中良好的數學能力。
統計工作,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原本就要細心,統籌兼顧,現代是數據分析的一類,但是擱在古代沒有現代數學公式計算的前提下,就非常之繁瑣了。
所以在大家看來,這點待遇也是應當應分的,畢竟錢糧容易出,能辦好事兒的人可不大好找。
這天,謝知言正在寫寫畫畫,在草稿紙上計算著明日出工要用的工具數量,征來的農工有清淤的有建築的,不同工種的所用的工具也不同。
他在右邊計算完畢,就在左邊謄上數字,左手邊的紙張上已經列好了分類。
這一頁被誰看到都會覺得分門別類清楚明了,所有數值人員了然於心。
“你這個方式倒是不錯,不過……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何必那麽用心,你有這個時間多讀會書不行?”
身旁傳來一個有些憊懶的聲音,謝知言手下不停,微笑不答。
林召棠是和他一起工作的同時,兩人也是縣學讀書的同年,大家都傳林召棠家世不凡,平日所吃所用都比大多數人要華貴的多,不過那麽久從沒有見家人來看他,日常只是一個老仆忙前忙後的。
謝知言原本都做好了所有工作自己完成的打算,沒想到共事這段時間,對此人的觀感倒是提升了不少。
雖然總是有些不上心,但屬於自己的工作總會完成,對修建堤壩更是十分感興趣,還找來了許多相關書籍,並不藏私,都分給謝知言看。
落下最後一筆,謝知言吹了吹紙張,這才回答。
“又不費什麽事,不過你說的也對,眼看就要過年了,過了年眨眼間就是秋闈,咱們的時間一日少過一日,是要抓緊時間讀書了,多謝林兄提醒。”
林召棠翻了個白眼,歪倒在一旁的床上,絲毫不在意身上緞子面兒的外衫會不會起褶子。
“你怎麽也老學究起來,還林兄,以後叫我召棠好了。”
算起來林召棠還是弟弟,不過這麽大還沒結婚,又不像謝知言是特殊情況,也算少見了。
這些有錢的公子哥不是早早的就安排好了嘛,謝知言不愛八卦,人家自己不說,他也不問,兩人就這麽不鹹不淡的相處著,彼此間倒是隨意。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謝小秀才在嗎,你家妹子來給你送東西了!”
他們住宿的地方就在河堤旁,征用了農戶的房間,顧惜惜是一路打聽著來的。
謝知言一聽,立刻走出門去,將人帶了進來。
“這大冷的天兒怎麽來了,我這又不缺東西。”他也沒什麽避諱的,掃眼一看,林召棠已經起身正正經經的站著了,他介紹了倆人認識,看顧惜惜局促,林召棠識趣的避出門外揣著手吹冷風去了。
謝知言把顧惜惜拉到火盆旁邊,顧惜惜沒有坐,先是轉身從胸前拿出了油紙包包的完好的肉包子。
“還熱著呢,三哥你快吃!”
她穿的棉襖寬大,裡面還有好幾層衣服,為了保暖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總算沒有辜負她的用心。
謝知言手裡拿著她塞過來的包子,白面做的,發酵的松軟,聞著就香。
他有些吃驚,又有些感動,“你這個傻丫頭,縣太爺難道還能不管我們飯食,不信你問問大哥二哥,我每日可是跟著吃小灶的,頓頓都是肉!”
“那、那也不一樣,這可是我和娘包的,大嫂反應大,就想吃肉包子,娘乾脆買了一條肉全剁了餡,第一鍋我就揀出來給你送來了,快嘗嘗香不香……”
她邊督促謝知言吃包子邊念叨著,“有火盆就不怕了,包子冷了你放盆邊烤一烤,又香又脆又好吃,保證讓三哥身上長肉!”
她正說得開心,冷不丁嘴巴裡被塞了個大包子!
“嗚……三哥……”她模糊不清的說著,試圖把包子拿出來,卻被謝知言製止,“拿這麽多我哪裡吃的完,你幫我吃一個,我最近沒少吃肉已經長肉了,回去記得告訴娘啊。”
顧惜惜無法,想回答,可是嘴巴裡肉香味已經傳出來了,豬肉粉條豆腐餡的,加了大蔥,她調的味她能不知道有多香嗎?
雖然有些心疼三哥要少吃一個,但是已經到她嘴裡了,口水立時分泌出來,顧惜惜迅速的解決了這個包子。
等她回味的時候,謝知言已經在盆邊用她的方式烤好了一個。
等到顧惜惜吃完了倆包子又喝了一杯溫熱的茶水,摸了摸肚子,整個人手腳溫熱暖洋洋的打飽嗝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
她是來給三哥送包子的,怎麽她先吃了倆!
這、這不是浪費嘛……
“三哥。”她低頭有些羞愧,“你幹嘛對我這麽好?”
她也不知道怎麽了,三哥三言兩語就跟著他的指示走了,雖然他嘴巴上沒有說為她好,可是顧惜惜就知道。
這年月,還有把打肉包子往外讓的嘛,如果有,那指定是對她好的不得了。
縣太爺再大方,他們縣也窮,大哥二哥平日裡吃的都是窩窩頭棒子面,就連今天這六個白麵包子也是獨一份,大嫂吃的還是雜面的呢,就那大嫂連吃了三個,要是怕撐壞了肚子她還能吃,有肉呢!
上次的肉也是,還說沒營養哄她吃,她都快十五了又不是五歲的娃子,回頭就反應過來了。
想到這些種種,顧惜惜感動的眼圈都紅了。
“你不是也對我好嘛,傻姑娘。”謝知言咳了一聲,撩起門簾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陰沉的厲害。
“這天恐怕要下雪,冷的厲害,你坐著烤會兒火,順便把剩下的包子也烤了,等我回來。”
謝知言交代她一句,掀簾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