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中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中日兩軍在戰場上廝殺了幾年,大大小小的會戰己有幾十次,雙方誰也沒有能力吃掉對方,戰線呈現犬牙交錯的狀態。
隨著戰局的擴大,日軍的軍力、物力和財力開始嚴重不足,故而無力再發動大規模的戰略進攻。
於是,日軍調整了侵華戰略,開始將其主要兵力用於打擊位於敵後的八路軍和新四軍,而對國民黨政府則采取了以政治誘降為主的方針,敵後戰場逐漸成為抗日戰爭的主要戰場。
這一年,在華北的八路軍發動了百團大戰,蔣委員長突然發現,八路軍竟然擴充到40萬之眾,這一下,蔣委員長慌了,開始寢食難安。
於是,國民黨頑固派開始加強活動,山西軍閥閻錫山的舊軍和新軍幹了起來,陝甘寧邊區的八路軍和國民黨朱懷冰部在太行山打得難解難分,倒讓日軍看了笑話。
戰爭的空氣驟然緊張起來,國民黨郭仲達部也蠢蠢欲動……
如今,冀西軍分區的情況已經有了不小的變化,鑒於獨立旅在反掃蕩中損失巨大,軍分區將十幾支縣大隊和區小隊升格為主力部隊,旅長許達和團長韓山河的職務不變,老一團的團長孫長青右腿被炸斷,無法繼續任職,經過討論,老二團二營營長何長順被提拔為老一團團長。
而孟佔山,作為軍分區警衛連的炊事兵,應陶司令指派,專門負責背大鍋。
用陶司令的話說就是:“人高馬大,精力過剩,正好背大鍋。”
這是一次力度空前的處罰,職務一擼到底,還乾最重的體力活,擱在別人身上,恐怕難免會有挫敗感和屈辱感。
可孟佔山沒有,不但沒有,他還樂在其中。
他突然就發現,他再也不用被人包圍了,再也不用被人哭著喊著討要打仗秘籍了,再也不用被月老們追著強牽鵲橋了。
對他來說,只要能留在作戰部隊,幹什麽都成,他善於在新角色中尋找樂趣,並且樂此不疲。
從橫嶺放眼東望,浩蕩長空雲蒸霞蔚,綿延的太行山麓在一片絢麗的晚霞中透出冷峻的輪廓,輕柔的炊煙在暮色中冉冉升起。
軍分區警衛連的簡易廚房裡,孟佔山正和幾個炊事員忙活著,不一會兒,營地上方就飄來了一股濃濃的飯香,勾得戰士們饞蟲四起。
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可孟佔山牛,僅用青菜豆腐就整出二菜一湯:香煎豆腐,麻婆豆腐和青菜豆腐湯,還有香氣四溢的玉米餅子。
隨著一聲令下,戰士們從四面八方奔來,轉眼間就在灶前排起了長隊,二排新來的小戰士李富根跑得極快,竟然排到了十幾名,聞著味道就知道今天的晚飯必然好吃,李福根興奮地衝身後的老兵嘟囔道:
“嘿嘿,大水哥,這新來的廚子真不錯,這飯菜做的,比以前的廚子強老了去了。”
大水火冒三丈,照著李福根就是一腳,低罵道:
“你個狗日的,你叫他什麽?廚子?你找死!”
李福根覺得委屈,捂著屁股申辯道:“他可不就是廚子嘛。”
大水惡狠狠地威脅道:“娘的,再說,再說老子還踢你。”
李福根忍不住了,端著飯碗跑到後面找到班長,氣衝衝地告了大水一狀,誰知班長聽後,非但沒有批評大水,反而把李福根訓了一頓:
“誰讓你這麽叫的?嗯?……你知道他是誰嗎?那是打仗的爺,得叫孟營長!”
李福根傻了,私下裡找到一位老兵求教,老兵嘿嘿一笑:
“你小子,新來的,不知道……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孟營長,
可會打仗了。”“會打仗還上這兒來?會打仗還當廚子?”李福根大惑不解。
“嘿嘿,他打沒有命令仗。”
“啊?……我的天……那還不得被槍斃?”
老兵擠眉弄眼地笑了笑,神秘地說:“可他老打勝仗,上級舍不得。”
“啊?……”
李福根嘴巴張成了“o”形:
“難道……難道他比韓團長,何團長和許旅長還會打仗?”
“嘿嘿……怎麽說呢?”
老兵怔了怔,忽地說道:
“這麽說吧,如果有一場仗看似打不贏,可卻打贏了,那一定是孟營長打得。”
“啊?”
新兵驚得目瞪口呆,像個木頭人似的定在了那裡。
此時此刻,孟佔山竄上一把長凳,甩動襖袖,擺出京劇裡包公的造形開始賣弄:
咿咿咿一一呀呀呀一——
駙馬爺!近前看端詳。
上寫著,秦香蓮三十二歲狀告當朝駙馬郎。
欺君王,瞞皇上,悔婚男兒招東床。
殺妻滅子良心喪,逼死韓琪在廟堂。
將狀紙壓至在了爺的大堂上。
咬定了牙關你為哪樁?
……
“好!”
正在打飯的戰士爆發出驚天的叫好聲。
“再來一段!孟營長!”
孟佔山拱拱手:
“各位,各位,先吃,先吃,填飽了肚子,咱才能繼續。”
一位戰士笑道:“孟營長,都說是飽吹餓唱,到您這兒怎變了?”
“嘿嘿,按常理出牌,那還叫咱老孟?……唉,話說回來,咱就吃虧在這上面,要不,能到這兒來給你們掌杓?”
又有戰士喊:
“孟營長,什麽時候帶上我們打一仗,沒有命令我們也跟你去!”
孟佔山唬得直跳腳:
“嘿……兔崽子,攛掇老子挨槍子是吧?”
眾人一陣哄笑。
……
盡管被降成了夥夫,可孟佔山在警衛連可是一言九鼎,連杜連長都把他敬若神明,這不,剛吃過晚飯,杜連長就找到孟佔山匯報情況。
“孟營長,不妙啊!下午開會,大夥都臉色鐵青。
據李參謀長介紹,閻老西發動了進攻山西新軍的十二月事變後,又指派孫楚指揮其部隊,在晉東南摧毀了沁水、陽城等7個縣的抗日政權。
國民黨朱懷冰部已經進入冀西,四處騷擾我們,石友三部則在冀南、冀魯豫大肆進行破壞活動。
眼下,咱們面臨三個方面的威脅,其一,國民黨郭仲達部從東面向我們壓了上來,其二,臨城的偽軍王長庚部從西面向我們靠近,其三,偽軍尹永貴部也前出雙龍鎮,從南面向我們虎視眈眈。
鬼子真狡猾,縮在後面坐山觀虎鬥,卻派出偽軍暗裡相助,想瞧咱們中國人窩裡鬥。”
孟佔山警覺起來:“司令是怎麽布置的?”
“司令強調, 打蛇要打七寸,要集中力量打郭仲達這個急先鋒,同時要防備偽軍,做好兩手準備,必要時撤往山區。”
“王長庚部和尹永貴部我了解,郭仲達部現在實力如何?”
“據廖參謀講,郭仲達部在冬季掃蕩中損失過半,可最近補充了二個團,兵力已達四個團,再加上直屬部隊,總兵力己達四千多人,比原來還多,他奶奶的!狗日的不去找日本鬼子報仇,反倒來打咱們。”
“咱們的兵力是怎麽部署的?”孟佔山問。
“嘿嘿,這本來是最高機密,司令反覆囑咐要保密,可司令臨出門時叫住我,小聲問,杜連長,要是孟佔山問你,你告不告訴他?
我說,孟營長現在無官一身輕,他懶得管這些。
你猜怎麽著?陶司令把眼一瞪,狗屁!他要是不關心這些,他就不姓孟!”
杜連長說著,學著陶司令的樣子擺了擺手:
“去吧!可以告訴那小子,要不那小子睡不著覺!”
孟佔山樂了:“嘿嘿,知我者,司令也!繼續,繼續!”
“因為老一團在冬季掃蕩中損失較小,陶司令把老一團擺在了正當面,專門對付郭仲達,老二團布置在側翼,提防偽軍,教導大隊和警衛連作為預備隊,隨時準備出擊。”
“唉……”
孟佔山歎了口氣,眼睛裡忽然蒙上一層憂鬱。
“我說,那老一團的何長順,那就是個死打硬拚的主,說得好聽點,那叫勇猛頑強,說得難聽點,那就是二愣子。
讓他當營長還湊活,讓他當團長?嘿嘿,只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