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處,幾片野花乍起。
一個英氣逼人的漢子正騎一匹白馬馭風而行。
身後,三個漢子拍馬緊隨。
太行山的夏季是彩色的,山坡上布滿了不知名的野花,在微風中開得極為爛漫。
他們出發的很早,天剛蒙蒙亮就出發了。
眼下——
旭日東升,四下裡小鳥啾鳴,當真是彩霞滿天,繁花似錦。
唉,只是這樣的良辰美景,對於孟佔山來說,簡直形同虛設.……
此刻的孟佔山,面沉似水,心如死灰。
他正策馬揚鞭,一路向西!
……
從鳳凰村到大王鎮,有三條路可走,一條官道,一條陌上小道,還有一條經過磨盤山的山道。
他選擇了山道。
無它,就為了能近那麽十來裡地。
此刻,他的耳邊正嗡嗡直響。
一個聲音正在譏笑:“傻子!看心上人出嫁,還是慢些的好!”
另一個聲音隨即反駁:“娘的!老子就是想快點見到她,不行麽?”
他已如行屍走肉般奔馳了兩個多小時,即沒吃,也沒喝。
他的心情糟透了,他開始放慢速度,信馬由韁。
記憶的潮水隨之瘋狂倒灌,一發而不可收拾……
數日之前,當他打開請柬的那一刹那,
二個熟悉的漢字立即映入眼簾。
新娘子居然是——
余波!
沒錯!就是那個楚楚動人、英姿颯爽、讓他神魂顛倒,日思夜念的余波。
他的意中人,竟然是——
這場婚禮的主角!
他好懸沒一百八十度躺地,然後昏迷不起。
雖然余波告訴過他行將舉行婚禮,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他還是承受不起。
而且,他不明白,為什麽余波不來通知他,反而是由郭仲達,以抗日的名義!
可他依然沒有片刻的猶豫。
他的表情從驚訝,再到下定決心,隻用了半秒鍾。
此刻,他一身勁裝,襯出一幅鋼筋鐵骨。
從後面看,他高大魁梧的身軀釋放出一種撼人心魄的力量。
只是從正面看,滿眼皆是霜!
二虎在身後一帶韁繩,轉頭衝順子讚歎道:
“哎呀!咱們隊長!這一收拾,簡直跟換了個人一樣,臉上白白淨淨的,再配上一匹白馬,嘿嘿,像那什麽來著……對!……白馬漢子!”
順子嗤之以鼻:“狗屁!那叫白馬王子!”
二虎一臉的欽佩:“對!就是白馬王子……哎呀?順子,你小子沒白跟隊長混啊,長了不少學問呢!”
大虎一聲歎息:“唉,我看不像是白馬王子……就咱隊長那表情,小臉煞白的,再配上匹白馬,就算不像是地獄中的白無常,也像是去奔喪。”
順子大有同感,拚命地點頭。
二虎打懷裡摸出一個肉夾饃,一面啃,一面調侃道:
“我說順子,俺和大虎隨去,那還說得過去,俺們能保護隊長啊,可你小子何德何能?咱隊長非要帶你去?”
順子不溫不怒,閑閑地道:“嘿嘿,帶我自有帶我的道理,只是,天機不可泄露!”
二虎咧咧嘴道:“哼,狗屁!就是一個陪吃陪喝的貨,不說是吧?那萬一有啥危險,俺哥倆可是帶著隊長就跑,留下你小子斷後!”
順子急了:“哎呀!別呀,兩位大哥……我說,我說還不行嗎?……是這,
你們知道,咱隊長為啥要去赴宴? 二虎的話跟得飛快:“這有啥?咱隊長不是說了,要去建立統一戰線。”
順子重重地道:“那!……為啥羅先生隻給十塊大洋?”
“嘿,就是,羅先生真摳……隻給十塊大洋,到那兒哪拿得出手?”大虎呐呐地道。
二虎跟著說:“我聽說,羅先生生氣了,說咱隊長跟變色龍一樣,一聽說有吃食,立馬就變了臉,上趕著非要去,做事情太過兒戲。”
大虎接茬道:“那段峰更損,說啥?……咱隊長是吃貨,一聽見酒席就興趣盎然,恨不能立馬就撲上去抱住郭司令的大腿。”
順子深吸了一口氣,古怪地一笑:“嘿嘿!他們呀!……沒一個真正了解咱們隊長!”
“咿呀?……順子,怎麽說?”
“嘿嘿……他們都太低估咱隊長的尿性了,咱隊長是誰呀?那可是一肚子的鬼心眼!告訴你們吧,以我的經驗……如果有兩個以上的人同時猜中了咱們隊長的心思,那他們一定是錯了!……我說,要猜中咱隊長的心思,那可是個技術活,像咱隊長這麽鬼精鬼精的人,這世上恐怕還找不到幾個!”
“哦?我說順子,快說說,咱隊長到底是為了啥?”
“咱隊長之所以勇往直前,那是負有使命的。”
“是嗎?快說說!”
“呵!著急啦?那……我還是個陪吃陪喝的貨嗎?”
“不是!不是!你是高人,哎呀!你快說吧……要急死誰呀?”
“嘿嘿,咱隊長……是衝著心上人去的!”
“啊?……何以見得?”
“何以見得?……告訴你們吧,咱們隊長,那哪能是一頓酒飯就能折腰的主,他瞅見那請柬之後的表情,我這麽多年來才是第二次見到!”
“哎呀!繼續,兄弟,繼續……”
“想當年,咱們隊長在周莊附近的水塘邊初見那個叫做余波的心上人,就是這副表情……”順子做了個張口結舌,仿佛被雷劈中一樣的表情。
“不對呀,瞎掰!那請柬可是郭司令的結婚請柬,咱隊長幹嘛跟見了心上人一樣?”
“是呀!想想……想想兩位……動動腦子!”順子啟發道。
“嗯……不明白!”大虎搖頭。
“俺也不明白!”二虎搖得更凶。
“知道隊長為啥要帶上俺了吧,要論功夫,俺還不如你倆的一個小拇哥,可是要論腦子,你倆綁一塊也不是個!”
二虎大怒,正要發作。
大虎一把攔住,一臉的焦急:“就是,就是,順子大人,繼續,繼續……”
“嘿嘿,那還不簡單,隊長的心上人就在請柬上!”
大虎大驚:“啊?你是說……隊長的心上人要當新娘了?……”
順子撇撇嘴。
“新郎,卻不是隊長?……”二虎悚然動容。
順子大點其頭。
“他奶奶的!”二虎大怒,咆哮如雷:“有人敢搶俺的嫂子?老子活劈了他!”
大虎也怒火中燒,霹雷般叱吒道:“娘的!還反了他了?……”
微風吹過,兩人的咆哮聲立刻鑽入孟佔山的耳朵。
孟佔山猛然回頭::
“我說,倆臭小子,叫喚啥呢?”
“嘿,隊長,俺嫂子都要被人搶去了,他娘的!這還了得?說不得,我大虎拚了命也要為您出這口氣,二虎!回頭咱倆大鬧婚禮,把新娘子搶了來!”大虎臉上的肌肉板板的,嘴角連連抽動。
“就是!隊長,俺倆啥了一身剮,也得給您搶回來!”二虎隨聲附和。
“你倆胡說啥呢?嗯?”
“隊長!連老婆都讓人給搶了,咱可不能就這麽算了,要是當了縮頭烏龜,以後就別在這一帶混了!什麽狗日的抗日救國軍?莫非比鬼子還厲害?就算是鐵打的核桃,老子也要咬碎了吞下去。”
“臭小子!我帶你們來可不是為了打打殺殺的,老子心裡有數,回頭吃你們的,好酒好菜還堵上你們的嘴?”
“可是隊長,那余小姐不是您的心上人嘛,您就眼看著她隨了別人?”大虎問。
“唉, 兄弟們,不瞞你們說,我跟余小姐,嘿嘿……那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隊長,不明白!”大虎搖頭。
“娘的,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這下明白了吧!”
“嘿嘿,明白了!……那有啥?先搶回來做老婆,剩下的以後再說。”大虎摩拳擦掌。
“小子,這你就不懂了吧,.把這樣的女人搶回來,那就好比是把鮮花摘回來煮湯喝,那是暴殄天物。“
“嘻嘻,隊長,又不太明白了!”
“切!臭小子!……這余小姐就好比是天上的仙女,那是不能娶回家的,只能遠遠地看著!……明白啦?.”
“切!……不對!……隊長,照你這麽說,那郭仲達,就是玉皇大帝了?”順子不服。
二虎大怒:“就是,隊長,他是玉皇大帝,那咱就是如來佛,一定要把余小姐搶回來!”
大虎甚是不解:“隊長,你可真怪!有時候,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有時候,又像個嘰嘰歪歪的酸文人,俺都不知道,到底哪個是真的你了?”
孟佔山頓時無語。
他只是想給自己找點安慰,可這幫該死的家夥卻不依不饒。
其實,他何嘗不想有奇跡發生?
他之所以去,就是心存萬一。
說不定老天爺會大發慈悲,突然讓余波回心轉意。
一念及此,他的一顆心就不禁怦怦狂跳。
於是,他抖韁——縱馬——揮鞭——
狂奔!
狂奔!
一路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