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浩二還沒有點頭，但孟佔山知道，他離成功已經近在咫尺了。

　　所以他沉默，他知道，小俘虜馬上就該開口說話了。

　　果然，小俘虜一咬牙，像是決定了似的，終於開口:

　　“可是……長官……我，還是不能答應……請還是讓我去死！……”

　　孟佔山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好懸沒噴出一口老血。

　　這小子，真他娘的能玩！上一秒讓他飛上了天，下一秒卻讓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要是別人這麽玩，孟佔山早就蹦起來了，正反幾個大嘴巴子。

　　可小俘虜這麽乾，孟佔山就沒脾氣了，他強忍著哭天搶地的衝動，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麽啊，夥計……你不是知道蘇武牧羊的故事嘛?”

　　“哼！你們無非是想讓我泄漏情報，或是讓我向自己人開槍，所以！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哈！……孟佔山都快要被氣樂了，這個小兔崽子，整個讓自己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死去活來”。現在，他又活過來了。

　　“唉！我說，浩二兄弟，咱不帶這麽玩的……你嘀，也太小瞧我孟佔山了，我最不願意強人所難……浩二兄弟，你看這樣好不好，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讓你擁有最後決定權，你不同意去做的事，我絕不勉強。”

　　“是真的嗎?長官?”小俘虜大喜，眼裡光芒四射，臉上綻成了一朵花，“可以擊掌為誓嗎?長官?”

　　看著激動到身體發顫的小俘虜，孟佔山樂了，他知道，這一回終於可以不用再死了。

　　“好！擊掌為誓！只要你為我做三件事，還必須是你願意做的，我立即就釋放你，決不食言！”

　　說罷，和浩二三擊掌。

　　浩二大喜，居然淚眼盈盈，張口就是:“長官，哪三件?快說，快說……”

　　孟佔山無意考驗浩二的耐心，夜長夢多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他張嘴就來:“嗯……這第一件嘛……”

　　可他萬萬沒想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照樣他娘的夢多！

　　大門“吱呀”一下就開了，羅先生領著大虎和二虎闖了進來。

　　“哎呀！好熱鬧啊，來來來……讓俺看看小俘虜，俺還真沒好好看過日本人呢！”

　　二虎笑嘻嘻地坐上炕頭，湊近小俘虜，像看猴似的上下打量著小俘虜，眼神裡滿是戲謔。

　　小俘虜本來跪在炕上，現在坐了下來，兩隻小胳膊規規矩矩地疊放在膝蓋上，髒兮兮的小臉支在上面，一雙忐忑的眸子一開始還躲閃著二虎的眼神，突然間就對二虎一樂，還招了招手。

　　二虎大喜，想湊上去親近親近。

　　惡夢，突然就來了。

　　二虎剛湊上去，浩二突然“嗷”的一聲叫，撲上來死死地掐住二虎的脖子。

　　二虎大驚，拚命掙扎。

　　浩二哪是二虎的對手，隻一秒鍾，雙手就被二虎掰開，被二虎掄起來甩到了一邊。

　　二虎一招得手，大喝一聲:“去死！”，掄起一腳直踹浩二後心。

　　“別！”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二虎發難，孟佔山猛撲上去，勇敢地扮演了一回“肉墊”。

　　“嘭！”

　　那一腳結結實實的踹在孟佔山的胸口。

　　“咯啦！”

　　那一蹬之力非同小可。

　　孟佔山憑經驗就能判斷，自己的肋骨至少折了兩根，他悶哼一聲，“噗通”一下摔倒在浩二身上……

　　“隊長！”

　　幾個人同時發一聲喊，

七手八腳的去扶孟佔山。　　孟佔山吐了口老血，眼前一片漆黑，他感到右肋一陣巨痛，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他覺得太窩囊了，在戰場上才被踹斷過一根肋骨，可是現在，在自己人腳下，一折就好幾根。

　　緩過神來的二虎“噗通”一下撲倒在孟佔山面前，拚命搖晃著孟佔山:“隊長，隊長，你沒事吧……”

　　浩二翻身爬起，從後面抱住了孟佔山，拚命搖晃:“長官，長官，你醒醒……”

　　孟佔山慢慢地睜開雙眼，咧嘴一笑，艱難地吐了一句:“別搖了，倆祖宗，本來還連著點皮，再搖，就全斷了……”

　　浩二不動了，他傻傻的跪在那裡，眼裡迅速蒙上一層淚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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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能明白浩二怎麽有那麽大的能量。

　　這小子把自己關在屋裡，不讓任何人幫忙，不吃不喝，整整鼓搗了一天一夜。

　　他接觸過三年式重機槍，又看得懂裝配圖，所以孟佔山對他寄予厚望。

　　天明時分，一挺烏黑鋥亮的重機槍已經雄赳赳氣昂昂地架在桌子上。

　　碩大的支架，槍身烏黑通亮，槍管布滿了散熱片，長長的供彈板，“鬥雞”狀的防火帽……

　　孟佔山大喜，連忙命人抬著到鐵帽山下驗明正身。

　　那家夥太沉了，足足四個壯漢才勉強抬得動。

　　山腳下，夕陽的余輝染紅了天角，山色一會兒金黃，一會兒又變成了深褐。

　　重機槍被架在了山腳下的一個土包上，粗大的槍管直指山坡。

　　“沒問題吧，浩二?”

　　“不知道，長官，試試看吧！”

　　二猛遞來三發子彈，孟佔山接過，像接過金條一樣的小心翼翼地把金燦燦的子彈放在供彈板上，衝浩二點點頭。

　　一大幫人立即趴伏在土包周圍。

　　“射擊！”孟佔山下令。

　　浩二猛地扣動了一下握把下的鐵條，槍口毫無動靜。

　　換個地方再扣……還是沒有動靜！

　　“什麽玩意，淨他娘的糊弄人！”二虎罵罵咧咧上了。

　　“切！閉嘴！”大虎橫了二虎一眼。

　　“別著急，想想問題出在哪裡?”羅先生和顏悅色地安慰浩二。

　　“像是沒有扳機啊，一定是那裡搞錯了。”浩二一臉的懊喪，猛然暗淡下去的眼神裡充滿了絕望:“還是，抬回去吧……”

　　“別！……讓我看看！”孟佔山拍拍浩二，親自上馬。

　　他握了幾下握把，毫無動靜，臉上露出了迷茫之色。

　　他把頭低下，尋找著他熟悉的某個部件。

　　乖乖！目之所及，根本沒有任何扳機形的物體。

　　“隊長，讓你失望了！”浩二一臉的慚愧。

　　孟佔山笑了笑，“沒關系，失敗是成功之母嘛！”說著，拍了拍兩邊的握把。

　　“咯！咯！咯！”

　　突然，槍口噴出耀眼的火舌，同時，傳來雷鳴般的射擊聲。

　　一串粗長的火線飛射而出……

　　“嗵！嗵！嗵！”

　　遠處的山腳下，三股炸煙騰空而起，碎石土塊飛濺開來，響聲驚天動地。

　　一大群麻雀“呼啦”一下騰空而起，一個個被嚇得屁滾尿流，眨眼間就不見了。

　　“我操！響了！響了！這哪他娘的哪是重機槍啊，簡直是小炮！”大虎興奮的大呼小叫。

　　二虎驚呆了，木頭一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兩隻眼睛發癡地注視著眼前的壯景。

　　孟佔山毫無準備，被彈倉裡冒出的青煙熏了一下，連忙捂住了雙眼。

　　周圍人嚇壞了，連忙撲向孟佔山。

　　浩二難過地喊:“長官！長官！”

　　孟佔山揉了揉眼，松開手，擠出兩滴眼淚，衝著浩二哈哈大笑:“我操！我他娘算明白了，這貨根本就沒有扳機，是擠壓握把發射，哈哈哈……簡直是威力無窮啊！”

　　“長官！圖上說，這種重機槍叫九二式，射速一分鍾450發，射程可達4000米。”浩二一臉的喜色。

　　眾人使勁地鼓掌，羅先生衝浩二伸出了大拇指。

　　浩二微微一笑，衝孟佔山伸出了一根手指。

　　孟佔山心裡咯噔一下。

　　我操！這小子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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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二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直到晚飯前，才從深度睡眠中醒來。

　　醒來的浩二滿面紅光，肚子咕咕直叫。

　　準確地說，他是被餓醒的，離他睡夠還差之甚遠。

　　甫一睜眼，這小子就直撲飯桌。

　　大米飯，四菜一湯，還有繳獲的日本罐頭， 這小子享受了一回少將的待遇。

　　隻一袋煙功夫，飯菜就被一掃而空，還消失了四罐日本罐頭。

　　二虎一邊啃著玉米餅子，一邊怒目而視:“我操！這他娘哪是人吶，分明是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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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啦啦的吃完，這小子拍拍肚子，抹抹嘴，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下，比劃著要去裝配另一挺重機槍。

　　孟佔山擺了擺手，“別裝了，接著睡！”

　　“不，長官，請你理解我的心情。”

　　“今兒星期幾?”孟佔山忽然問。

　　“星期六！怎麽?過糊塗啦。”羅先生笑了笑回答。

　　“我操！乾！二猛！立即帶人把屋子收拾出來。”

　　眾人一片忙碌，收拾桌子聲，搬椅子聲，議論聲，鍋碗瓢盆聲響成了一片。

　　孟佔山吩咐順子:“去！把繳獲的電台搬來！”

　　“怎麽，長官，不組裝重機槍了嗎?”浩二一臉的疑惑。

　　孟佔山緩緩伸出了兩根手指。

　　浩二大喜，使勁地點頭。

　　眾人明白了，孟佔山是要浩二操作電台，這已經是第二件事了。

　　“先和軍分區聯系，匯報我們的情況。”羅先生急切地說。

　　“順便問一下，有沒有呂正操團長的消息。”段峰一臉的焦急。

　　孟佔山忽然拉開了屋門，滿臉堆笑地望著大夥，皮笑肉不笑地噴了一句:“各位，請離開！一個不留！”

　　“啊?”

　　“為啥?”

　　“不會吧，隊長！”

　　滿屋子的驚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