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盤山，軍分區司令部內。

　　陶司令正和幾位幹部一起討論著特派員廖令奇發回的電報。

　　獨立旅旅長許達來軍分區開會，也一並參加了討論。

　　“真是不敢相信吶，鬼子居然是常大山部消滅的！”

　　作戰處的陸參謀打量著桌上的電報，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參謀長李昆嘿嘿一笑:“陶司令，我就說嘛，你對孟佔山是先入為主，這哪片雲彩會下雨，還說不定呢！”

　　徐政委拿起電報又看了一遍，微笑著說:“我說老李，目前這也只能是推斷，畢竟連常大山他們自己都說隻消滅了一部分，對如此戰果他們都不敢相信。”

　　李昆的眼睛骨碌了兩圈，肯定地說:“嗯……照目前情況看，應該是軍火車發生了殉爆，四車的軍火啊！足夠把小鬼子都送上天了。”

　　陸參謀思索了一會兒，疑惑地問:“會不會……是別的武裝乾的?”

　　“不會！臨城地下黨的同志說過，鬼子已確認是八路軍所為。”李昆言之鑿鑿。

　　“難道……就真沒有別的可能了?”陶司令終於開口了。

　　“司令，從目前情況來看，隻可能是常大山所部所為！……廖參謀在電報裡說的清楚，六個小隊他都已經問過了，只有常大山部說與日軍發生了激戰，並且擊毀了兩輛汽車。”聽到陶司令的詢問，李昆很肯定地回答。

　　徐政委舉起電報，朗聲說道:“部隊的發展也很能說明問題，電報裡說，常大山部此前連打了幾個勝仗，還消滅了所謂的天下第一團，部隊短時間內就發展到上千，嗯……也只有他有實力和日軍一戰……反觀其他小隊，少則二三百，多則三四百，想打也是有心無力啊！”

　　李昆點了點頭:“另外，從電報裡看，這幾隻小隊裡，廖參謀評價最高的就是常大山所部了，雖說在落鳳坡一戰損失巨大，可部隊仍有七八百人，士氣恢復的也很快……

　　這部隊面貌最差的，哼！……就屬孟佔山所部了，你們看，你們看，廖參謀形容說，一個個灰頭土臉，精神萎靡，還軍容不整，作風散漫，這這這！……這樣的部隊能打勝仗嗎?”

　　“不過，據廖參謀反應，孟佔山部的夥食還是不錯的，走了幾個地方，就屬在孟佔山那兒吃的好，有酒有肉，期間還有什麽青花寨的土匪派人送來了一大堆吃食，說是感謝孟司令贈槍。”眼見眾人一個勁地表揚常大山，陸參謀開口為孟佔山說話了。

　　誰知陸參謀不說還罷，一說李昆就氣不打一處來:“下面的內容你看了嘛，據廖參謀講，孟佔山那四百來人手裡一半都是冷兵器，可他居然一口氣就送了土匪三十條槍，還有不少子彈！”

　　聽到這兒，徐政委有點失控，“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水杯直蹦。

　　“這有點過分啊！派他出去是給大部隊分憂解難去了，可他倒好，成了山大王了，講吃講喝不說，還和土匪勾勾搭搭的，拿著寶貴的武器去做人情，換吃食，這都成什麽了?嗯?這也太不像話了！”

　　李昆點頭道:“嗯，就是！我看啊，得警告一下他！”

　　徐政委余怒未消:“警告都不夠，如此膽大妄為，撤職都夠了！”

　　聽了徐政委的話，李昆應和道:“嗯，就是！這樣下去，非把部隊帶成了一窩土匪！要我看吶，此人匪氣太重，不適合領導部隊。”

　　陶司令看了眾人一眼，又看了看一直未發言的許達，

冷靜地說:“許旅長，你是孟佔山的老領導了，你最有發言權，你來說說吧……”　　許達點了點頭，沉聲道:“各位首長……既然陶司令讓我說，那我說兩句……

　　我認為啊，看這家夥不能只看外表，怎麽說呢?……以我和他相處這麽多年的經驗來看，在這家夥的軍事理念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個藏字，別看他平時喜歡招搖過市，可一旦到了關鍵時候，最喜歡裝慫扮弱，玩扮豬吃老虎……

　　遠的不說，就拿楊家橋一仗來說，他讓部隊扮做流寇，就成功的麻痹了偽軍。所以啊，廖參謀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實。”

　　李昆詫異地看了許達一眼道:“我說許旅長，為什麽無論什麽時候，只要提到孟佔山，你都要替他說好話，我說……你可不能因為他是你的老部下，又救過你的命，就袒護他噢！”

　　許達哼笑了一下，“嘿……各位首長，不瞞你們說，曾經有一段啊，我比你們還要討厭他，不待見他。可我後來發現啊，要了解這小子，得經過一個漫長的過程……

　　對於孟佔山這個同志，我個人認為，不能用一般的眼光去看待他……

　　這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總喜歡劍走偏鋒，不走尋常路。他做的事，很多看似不合理，甚至是古怪，可到了最後，事實往往證明，他是對的，或者說，用他的辦法能達到更好的效果。

　　不瞞各位說，到後來，我甚至把這小子的戰例都研究了一遍，可以說，收獲頗大！

　　我以一個黨員的身份為他擔保，這是塊好料，雖說有毛病，但主流是好的，論打仗，連我這個旅長都服！”

　　“呵！……你對這個孟佔山評價還蠻高嘛！”陶司令笑眯眯地說。

　　見此情景，徐政委問:“陶司令，你是什麽意見?”

　　陶司令笑了笑說:“我的意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啊?”

　　李昆驚訝地叫出聲來。

　　“同志們！……”陶司令頓了一頓，接著說:“當初我們已撤過他的職，讓他脫離了部隊，可後來我們又重新啟用了他，還讓他帶隊去深澤縣。為什麽?……就是因為他有用，他會打仗啊！

　　這亂世人才得亂著用，對於孟佔山這樣的人才，我們得特殊對待。依我看啊，這人毛病是有，可主流是好的，屬於可以改造好的類型。

　　我們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對他慢慢進行改造，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嘛……

　　要我說啊，他在修械所呆了大半年，就頗見成效嘛，身上的戾氣收斂了不少，變得文氣多了，這說明，他也在自我完善嘛……

　　我們派他去深澤縣，就是讓他繼續歷練，進一步自我完善，我們要給他時間嘛，不管怎麽說，他現在也發展到了四百多人，還是有成績的嘛，我們不能撤他的職！……當然嘍，我們必須敲打敲打他，讓他有所覺悟……”

　　徐政委想了想說:“嗯，不管怎麽說……從目前來看，我們敵進我進，派出小部隊深入敵後的方針是完全正確的， 現在他們一發威，我們的壓力就減輕了……所以啊，我們必須再接再厲。”

　　陶司令讚成地點了點頭，隨後說:

　　“嗯！政委說的對，所以……我們對發展好的小隊，要給予鼓勵，對發展不好的小隊，要給予鞭策。對於這次立了功的常大山同志，我們要重點扶持……他的部隊不是損失了好幾百人嗎?我建議，把獨立旅補充營補充給他，讓他恢復恢復元氣。對於孟佔山同志嘛，我要親自給他發個電報，捋捋他的牛尾巴……大家看怎麽樣?”

　　“同意！”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整個司令部作戰室裡，響起一片同意之聲。

　　……

　　討論結束了。

　　陶司令員忽然就感到有些頭痛，他揉了揉太陽穴，起身朝院子裡走去。

　　屋外，居然下起了毛毛細雨，雨似停未停，一絲絲的，在周圍青山的映襯下，仿佛連這雨絲也是綠的，四下裡霧蒙蒙的，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清晰，卻多了幾分神秘。

　　“唉！……”

　　陶司令長歎一聲。

　　“那個神秘的家夥，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呐?”

　　他鬧不清楚，為什麽孟佔山會發展的不如常大山。

　　他更鬧不清，為什麽那一仗竟然不是孟佔山打的。

　　盡管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可當一樁樁一件件都擺在面前時，他也難免狐疑。

　　“那麽……”

　　陶司令想:

　　“就把一切都留給時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