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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出走》2
  我到達西安後的第一反應就是在心裡默默的感歎祖國之幅員遼闊。同樣的夏天,也同樣是炎熱,南北方卻是給人兩種完全不同的感受。西安是西北,西北總是要比廣西那樣的沿海的地方要乾燥一些,這使得我一直流鼻血,頗為麻煩。

  從高鐵站出來之後我上了一輛開往市區的商務車,該車是專門從事市區和高鐵站來回載客的行業。司機是一個十分標志的北方漢子,身材魁梧,膀闊腰圓,我心生羨慕。在車上,司機一直向我滔滔不絕的介紹著西安的各種景點和小吃,並向我推薦了幾條較好的旅遊線路。但要死的我卻沒有太多心情理會這些,就只是呆呆地領略著沿途的風景,並不時地從喉嚨發出幾聲人類的聲音以作為對司機大哥禮貌的回復。看著窗外的樹木樓房,我開始仔細的思考我之所以選擇來到西安的潛在原因。要知道,本次行程可謂是衝動中的衝動,用我的口頭禪來說就是好像有人從背後推了我一把。會是什麽樣的原因?我努力的翻尋著我記憶裡有關於西安的種種,最終落腳於幾年前看的《平凡的世界》。那是我母親最心愛的小說,也是她推薦給我看的。說實話,小說的情節我大多已經忘記,只是對那種西北的遼闊和那壯麗的特殊氣息記憶猶新。是少安還是少平,我記不清了。他喜歡孤獨的坐在一望無際的黃土高坡上,或是饑渴的閱讀或是沉思,放眼望去就是猶如土耳其地毯一樣的厚重黃土地,還有黃土地上孤零零地幾株耐旱的植物。就是一片沒有邊境的廣闊天地,人形單影隻,樹也形單影隻,人和樹都成了這個世界的旁觀者,外表冷漠內心卻熾熱的矚目著來往匆匆而過的所用東西,好一種如此真實又充滿浪漫的感受。我看著窗外轉瞬即逝的所有東西,發現難以將目光鎖定在某一東西之上,因為車速很快,然後又想,要是能死在一片廣闊土地的一株樹下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到達西安市區以後我才發現有三件事情是當務之急。其一是天氣太過炎熱,我再也不能忍受,特別是一頭猶如雜草的頭髮,必須跟它有個了斷了;其二是我沒錢了,從家裡出來時我帶了我自己的所有積蓄,大概有兩三萬元左右,現在已經見底。其實本來是剛好夠兩到三個月的,我算過,但沒成想手機和裝備全沒了,只能再掏錢買,這就是意料之外的了。我不想跟家裡面要錢,這樣太無能,自己要跑出來任性還要伸手跟父母索要,在我看來是不能接受的。但此刻打工也不現實,我這樣的身體,搞不好洗個碗都能死人家廚房裡,就有碰瓷詐騙之嫌疑,我不能乾這樣的事。於是我只能盡量的縮減開支,並賣掉了手機,換了一個幾十塊錢的按鍵機,然後賣了一個打火機和手表,兩樣都是成年時的生日禮物,一個來源於那個高鼻梁且眼睛水靈的女生,另一個來自於我的母親。還有身上的鞋子衣服之類的,也都通通折換成最便宜的,一通下來換了幾千塊錢。看著公共廁所鏡子裡的自己,心裡還安慰自己樸實一些也沒有什麽不好。其三,是我還沒有住的地方。這可是當務之急。從前都是提前在網絡上訂好酒店,到了地方就直接入住。可這次不知道為什麽,我偏偏沒有提前把事情安排好,想體會一種隨遇而安的感覺,成為真正的流浪。

  在西安的大街上,我挑選著有樹蔭的地方行走。西安的城市規劃跟南方的城市有著巨大的差別,它街道筆直,呈井字狀,且以東南西北作為區別辦法,而不像南方人講上下左右。

這才使我逐漸感受到文化差異之巨大。我沿著市中心的主路行走,想要找一家不要太破但也能在我承受范圍的旅館。但找來找去除了一頭一臉的汗水就沒了任何發現。我眯著眼睛,看向碩大無比的太陽,它強勢又顯示出無窮的力量,把人每一個毛孔裡的汗水都全部壓榨。我實在沒了辦法,汗水浸濕了頭髮全貼在了我的臉上,用手往後梳理卻也不能固定,不一會兒又全塌了下來。我就找了某小區裡偏僻的一個理發店,請那位打扮開放的成熟大姐給我剃了一個乾淨的光頭。  剪完後,站在小發廊的鏡子前,我看到了兩件事物。一是光頭的自己,充滿喜感,又像勞改的犯人,略顯猥瑣。我以前從剪過光頭,這是因為缺乏勇氣。但我現在盡是勇氣,心裡也就沒了負擔。我看著自己的腦袋,暗自感歎自己的腦袋原來長這副模樣,甚至有些相見恨晚。我腦袋挺有特點,從前面看很圓,挺好看。但從側面看我就不滿意了,因為後腦杓是平的,是小時候母親和外婆特意讓我平睡出來的,她們認為平的後腦杓代表了家教之嚴苛,也哄騙我說這是聰明的象征。殊不知此後腦杓是我的後腦杓,而不是她們的後腦杓,這讓我頗為不爽,好像舊時候的女孩被強迫裹了小腳,都是為了別人的審美而改變了自己原本的形體,甚至言重者以為是畸形的。我也憤慨,為什麽中山先生隻倡導解放婦女雙腳而不倡導少年之後腦杓?可惜可惜。另外一個,是在發廊的裡屋,我能從鏡子裡看到,還有若乾個成熟的大姐坐在角落裡以一種貓頭鷹捕食田鼠的目光注視著我的。我是靈敏的,一瞬間就想起了剛到廣西見到的那個滿是小粉燈的旅店,於是四下觀察,才發現這發廊裡也掛滿了拇指大小的霓虹燈泡,只是因為是白天,所以沒有點亮,我也就無從得知它們是否也是粉色。我一個機靈,暗歎一聲無奈囊中羞澀,只能匆匆告別發廊,但也默默記下了該發廊的具體位置。只能期待山水有相逢,所謂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大抵如此。

  我從小發廊裡出來,一陣強而有勁的夏風刮過我的頭頂,我感覺一陣說不出的舒適,好像從前都忽略了頭皮的感受。但不好的是太陽又辣又毒,直掛在我的頭頂炙烤著,頭皮就有些疼痛,我就只能從包裡翻出一張用過的草稿紙來蓋在頭頂,不然整顆頭都得燒起來不可。

  我走到一個沒有地名的地方,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十字路口旁,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樹,因為正是夏天準備向秋天過渡的緣故,這個碩大的梧桐樹的樹葉也正處於青蔥的綠色和黃褐色之間。這樹上一定有不少的蟲子,我站在路口一邊遮著陽一邊往大樹上看。這讓我有一種樹上有人蹲著往下看我的錯覺,但我立馬發現了那只是錯覺。這樹上一定是有不少的蟲子,我繼續心想,因為我發現樹葉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白色的蟲卵,在蟲卵的間隙間還有許多孔洞,那是蟲子啃食樹葉留下的痕跡,陽光從上往下照,就在樹的陰影中出現了許多顆粒大小的光斑。風一吹,樹葉就搖動,地上的光斑也就隨之晃動,所以那一塊地方就時明時暗了。

  高大的梧桐樹依靠著一座灰色的人行立交橋,我站在橋下,眼睛從地面的陰影和梧桐樹上移開,把它重新安放在過往的行人之上。跟隨者一個背影時尚的年輕姑娘,我的目光從立交橋上往前移動,直到一個巨大的黑底紅字招牌才止住了眼神的腳步。

  “漢庭大酒店”

  這幾個漢字我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是什麽時候見到過。我也沒再多想,就朝那裡走了過去。一進門,空氣瞬間涼了下來,四周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但黑色的地磚卻擦的鋥亮。我俯下身子趴在地上,仔細的觀察黑色的地磚,發現它身上還有許多消毒水的泡沫,一看就是剛打掃過的,我心想,然後又發現它其實並非全是黑色,而是有五彩的小點密布其中。嗯,好像宇宙的模樣,我自己跟自己說。這個時候,我從黑色的地板裡聽到有聲音傳來,就把耳朵貼在地上仔細辨認,是人走路的聲音。我就爬起身來,找尋著那個聲音而去。在經過了一個全部鑲嵌著同款黑色瓷磚的走廊以後,我發現有一個房間的門是打開著的,從房間裡還不時地傳出拖把拖地的聲音。

  我走到門口,一束陽光正好從窗外打在我的膝蓋上,我感受到溫暖。在我伸出手輕輕敲了兩下門以後,房間裡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讓我進去。我就走了進去,看見一個彎著腰乾的老頭正用心的拖著地板。他背對著我,沒有說話,只是專心致志的拖著地板。這房間裡的地板和外面走廊的相同,依舊是那像宇宙一樣的黑暗且分布著繁星的地板。我站的位置顯然已經打掃過,透亮的黑顏色反射出我自己俯瞰著自己的模樣。我抬起頭,把眼神投向老頭弓著的背脊,問他這裡的房間是否對外開放。他背對著我點了點腦袋。我又問他具體多少錢一個天,他沒有答話,只是低著頭繼續拖著地板,直到位於他腳面前的一塊巴掌大的汙漬沒了蹤跡,他才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轉過身來回答我的問話,並跟我詳細的介紹了酒店的配套設施和服務。他一邊說著,我就盯著他看,感到詫異,因為他和已故的老李頭長了同一副面孔,幾乎是一模一樣。等他停了下來,我就以一種驚異的目光注視著他並問他是否就是老李頭。他拿出一支煙遞給我又自己點上一支回答我老李頭已經死了,但他就是老李頭,我就確定了他是老李頭的鬼魂。抽上幾口煙以後,他就開口說他之所以跑到西安來是有幾句話想要跟我說。他說,在他死了以後,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黑色之中,四周零零散散的漂浮著許多五彩的光斑,對,就是像這裡,像這個酒店一樣。他於荒蕪之中漂浮了許久,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虛,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的確確是死了,只是沒想到死後真的是空虛的,世界沒了,他好像一個廢棄的礦泉水瓶被拋棄在了無窮寂寞的宇宙之中。他飄啊飄,好像一直處於下落的趨勢,但沒完沒了,在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以後,他發現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孤零零的漂浮著一個白色的信封。他朝著那個白色的信封飄了過去,抓住它,又打開它。

  “親愛的朋友,我這樣稱呼你是因為上一個人也是這麽稱呼我的,可千萬別覺得我是肉麻得想要跟你套近乎了。 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實在讓人太過焦慮了…”

  信上寫著這樣的話。他讀完信,並認出了這上面是我的筆跡。我問他是如何知道那是我的筆跡,他說只有我才會那麽矯情,我點點頭。他看完信,意識到在我的思想中有一個巨大的問題。雖然我也快要沒命,但為了讓我剩下的一個月生命不再困惑中度過,也為了使死後不要迷惘,他還是決定找到我,跟我說明所在。“你知道的,就像笛卡爾說的,我思故我在。”他抽著煙提醒我,那支煙在他手裡好像永遠不會燃盡。我問他怎麽來的,他說不能告訴我,那是死人的事,不能同活人說。我又問他想要說什麽。他說,未來的歲月並不會比你已經度過的歲月更加真實。我說我記得這句話,這並不是你的原創,是人家加繆講的。他說都是死人就別分誰說的了。我又說你死以後學問增長不少。他回答我多謝誇獎。我就問他說完了嗎。他說完了。我們就告別了。?

  他陪著我再一次穿過宇宙一般的通道,兩個人肩並著肩,像兩個親密無間的好友。走到門口,他說就送我到這裡,他不能出去,因為在陽光中會他會迷失自我,找不到回到死亡的路。我就說我們是否還可以繼續通信。他說不知道,要等我也死了才能嘗試。愣了一會兒。他就說他回去了,然後讓我換一家酒店住,因為這家酒店鬧鬼。我答應了他,走出酒店,那個巨大無比,似乎想要吞噬一切太陽蒙住了我的眼睛,陽光刺痛我的眼睛,走在西安的大街上,好長時間我都沒法看清四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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