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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出走》13
  怎麽說呢,和一個比自己大四五十歲的人做朋友,似乎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因為,這樣的兩個相處一起,普通的對話也隨時有可能成為教誨或者勸告。對於人生經驗的崇拜是深入到人類骨髓裡的,不經意間總要用這個俯視別人。所以那些所謂的忘年交恐怕也是故作通情達理或者自欺欺人吧。

  但我跟老李頭卻是個例外,因為我倆都不是正常人。老李頭就好理解啦,他那腦袋瓜子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該有的樣子,否則也不會把自己倒掛起來冒充禿頭版的蝙蝠俠。而我呢,雖然腦袋裡有一顆拳頭大小的瘤子(我猜的),但好賴思維應該算是正常(也是我猜的)。只不過我是個大限將至的人,而且是自己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也就好像有了對一切都無所畏懼的能力。“老子都快死了還怕個逑!”,這句話幾乎成了我的座右銘了。每當有什麽放不下面子或者出糗的事情,都會將此話默念三遍,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誰的架勢。慢慢地,我發現這樣的流氓心理確實有它的效用,最直觀的,就是可以無視所謂的道德綁架。什麽公交車必須讓座啦,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計較啦,不能沒有紳士風度啦,我都懶得理會。說實在的,也正是這樣的流氓態度,讓我感到了一種別樣的自由。甚至於看見那些企圖用“道德綁架”來威脅我的人計劃落空,我都會額外的感到快樂。總結成一句話,無所謂!當然,這是基於我真的要嗝屁了這個事實,也理所當然的覺得社會對快要沒命的人有一種理所當然的寬恕。但仔細一想,這不也是一種“道德綁架”嗎?仗著自己是快要沒命的人,是“弱勢群體”就想突破道德標準,還想泰然處之的獲得別人的原諒和安慰。況且,也沒人規定命短的就是“弱勢群體”,按照我先前對死亡的設想,這樣的心理或許還是源於人的怕死心理,因為自己怕死,所以可憐別人。但或許那些強撐著活下去的人才是真正的弱者,並且還得不到別人的寬恕和體諒。多麽淒慘。

  可這些也都是我後來才想到的東西,那個時候,單憑著一股沒頭沒腦的執念,我嘗試用一切辦法去突破曾經妄圖將我絕對自由靈魂束縛住的所有道德標準。我心中出現了一種極為叛逆的想法,反對一切權威,反抗所有束縛,用一種理論的精神和自己僅剩一個多月的生命去對抗幾億人類約定俗成的東西。我憑什麽聽他們的?他們憑什麽來控制我?定規矩的時候又沒有問過我的意見,怎麽著我一生下來就要背負亂七八糟的責任?我對別人負責,誰來對我負責?命是我自己的,我為啥就不能自私?…這些渴望追求無休止的自由的想法幾乎佔據了我全部的大腦,讓我成為了一個極具有攻擊性,且敏感的人。

  但唯物辯證法告訴我們,事物總是有利弊兩面的。我和老頭的關系能發展不錯,興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方腦殼精神。

  老頭是建國前就出生了的,我腦袋裡立馬就浮現出了過去的黑白電影和《亮劍》裡打小日本的畫面。

  “你砍過日本鬼子嗎?”我滿懷期待的問老頭。

  “我還沒出生他們就滾回東瀛老家了,上哪裡砍去?”

  “哦。”我頗有些失望。

  “但也是生不逢時,要是我那時候出生的早個幾十年,提得動刀,就算他日本天皇來了老子也不帶慫的!”他說這話時牛氣衝天,鼻孔都快要挨到天花板了。

  “吹牛誰不會?別說日本天皇了,就是東條英機和岡村寧次一起來,

我都能一邊一個把他倆從中國扔回東京。”我也脖子一橫,一副吹牛又不犯法的架勢。  “唉!可不敢這麽說的!那些都是電視劇裡瞎編的!戰爭可不是靠耍嘴皮子的,祖輩們死了那麽多人,大半個中國都遭殃了,可不敢張口就來。”老李頭立馬坐正,一改剛才的嬉皮笑臉,“那些瞎編的人都是不負責任,開歷史的玩笑,就是拿他奶奶他爺爺的命開玩笑哩!我父親就跟我說過,那可不是嬉皮笑臉的事情,刀亮在你面前,大小便都控制不了,還說笑哩?”

  “那你剛才不是也吹牛皮?”

  “我那哪裡是吹牛的。講真的,我可是練家子。”他說完把脖子以伸,拍拍胸脯,聽聲音好像空心的一樣。

  “練家子?啥意思?你難不成真是魔教的?”我立馬聯想到他那晚倒吊著的畫面。

  “狗日魔教!我正宗洪拳!”

  “洪拳?我還詠春呢!你就可勁吹吧!反正你現在也有腰傷,現成的借口嘛!”

  “你小子可別不信,我跟我父親學的,從小就練,一般人都近不了我身的。我給你練兩套看看!”

  說罷就顫顫巍巍地從病床上站起來,彎曲著膝蓋,胳膊收緊,一副扎馬步的姿勢。我生怕他又傷了腰杆,趕緊阻止了他。

  “得得得,我信了還不行嗎,您了悠著點吧。即使你是練過的,但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不是?更何況人小日本用的是三八大蓋,一響一個洞洞的,你那兩下子舞弄半天怕是被人一槍就撂倒了,省省吧您!”

  “嘿!要不說你們小年輕就是眼皮子淺呢!那功夫都是近戰才用的,誰會用胳膊肘去抵子彈呐,那不是缺心眼嗎?我還有更厲害的!”

  “啥?乾坤大挪移?圍攻光明頂?還是百年一遇的神槍手,從北京到內蒙,一槍一個日本人?盡說些沒譜的。”我故意想氣他,就腦袋一歪,外加一個白眼。

  “我跟你鬧著玩的?我說的是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得用這裡!”

  “怎?鐵頭功?用腦袋撞?”我樂得大笑。

  “屁!是智慧!嶽飛為啥能打金兵?孫承宗為啥可以乾後金?嗯?人民群眾為啥可以獲得革命的勝利?你也不想想!是靠胳膊大腿?是靠大腦!靠智慧哩!”

  “啥智慧?造原子彈呐?”

  “我是有戰略戰術的!”他說著,手一邊在空中指指點點,好像一副中國地圖就在他眼面前似的。“你看,這整一塊兒是第二戰區,這裡是第九戰區。從三七年到四零年…”

  接下來的將近一個小時時間裡,老李頭向我完整的闡述了他的“抗日策略”,從國際到國外,從軍需到民生,從希特勒的情婦到斯大林的煙鬥,全方位的跟我展示了的他的計劃。雖然很多東西完全就是扯淡,比如要沿著昆侖山脈修一條從新疆西藏地區到長沙的通天橋,再說服巴基斯坦人跟我們一起打長沙保衛戰,或者從西伯利亞繞路,直接抄了北海道,這些都是他的設想。但有一說一,從他的這些奇思妙想中,我似乎可以看到一顆滿是智慧和新奇想法,但因為文化程度不夠而四處受限的頭腦。並且,起碼他對一些地理常識還是有些儲備。我就問他,是怎麽知道巴基斯坦和我們之間還隔著一個克什米亞的,因為他之前跟我說他根本沒讀過書的,認字水平也只是勉強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少看不起人!我雖然沒接受過什麽教育,那也是因為我家裡太困難,小日本把我家裡的親戚都害的沒剩幾個了,我爹媽又不在的早,只剩了我一個。吃飯穿衣全得自己來,沒餓死已經算不錯了!”他頓了頓, “可這不代表我學不進去呀!我是看不懂字,但後來參加工作了,我就買收音機,聽!唉!聽新聞,聽知識!再後來又買電視機!就看!那誰,羅斯福,美國總統,不是廣播總統嗎?我就是廣播工人,我哥倆差不多。”

  他又跟我說,他是怎麽吃著百家飯,拿著政府補助一點點的長起來的。進了工廠,有了收入,可以頓頓有了油水,又娶媳婦,生兒子,又生了個女兒。買了自己的房子,還有了自行車。媳婦得了病,癌症,沒挺過半年,兒子娶了媳婦搬出家裡,姑娘被洪水卷了去,再沒有見過。後來兒子離了婚,還興賭博,家底全輸乾淨了,就又回來找他。他兒子跪在他面前,找了把刀來割破了巴掌,捏著拳頭髮誓再也不賭博。又再婚,跟老頭住一起。沒幾年又賭博,媳婦又跑了,也沒個子女,仇家追來,老頭就把房子賣了替他兒子還賭債,從此跟他斷絕了父子關系。老頭本來已經退休了,每個月也有幾千塊的退休工資,可一下沒了房子,就只能接著打工鋪貼家用。去了個企業當保安,人家又嫌棄他歲數大,說要多給年輕人機會,他就又出來每天撿一些瓶瓶罐罐拿去還錢。又過了一兩年,他發現總是喘不上氣,胸口還時常發脹疼痛,正想去醫院檢查,他那兒子又找回來了。那王八蛋一回來,伸手就要二十萬,老頭說沒有,他就要搶老頭的存折,可搶了去也不知道密碼。老頭抵死不說密碼,說你要是想要錢,就先要了我的命,找輛別來把我撞死算逑。他兒子就真的從鎮上搞來一輛老捷達,趁老頭賣完瓶子回家朝老頭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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