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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出走》30
  這世上一切恢宏的東西都是短暫的,絢麗總歸是曇花一下,這個道理曹雪芹在百年前就說明過了。我們熱衷於日出的光芒萬丈,熱愛那種陽光將身體每寸肌膚都點燃的炙熱感受,但在一定程度上,我們也是愛它的短暫,易逝,因為長久的東西總是不被人所珍惜的。

  當日出以後,白天如期而至,氣溫卻沒有驟然升高,反而要比夜裡更涼一些,渾身雞皮疙瘩也冒了起來。我把雙臂環抱起來,抖擻了精神,回身朝她望去。清晨的光輝均勻的塗抹在她身上,她微微仰著臉,閉著眼睛,烏黑的睫毛在金黃的光線中微微跳動,雙頰泛紅,顯然是一副醉心於景的樣子,像遇到了合適的技師做了足底按摩一樣。我並不知道她是何時閉上了眼睛,所以也就無從得知方才她是否與我一同見證了那日出時候頗為壯麗的景色,不禁有些替她惋惜,怕她錯過了如此美好的景色。但又一想,美好的景色也不一定是要看了才能夠感覺美好的,或許,她專程上到這天台上,也就是為了在日出時閉上眼睛,不用雙眼而用肌膚去感觸溫暖,就像章魚的觸角的功能一樣,誰知道呢。

  “我得走了。”她依舊微微閉著眼睛,面相天空對我說道。

  “你在跟我說話?”我看她模樣還以為她得道成仙了,正在跟不知何方的道友對話。說起這個,我老爸這些年就醉心於修仙的玄幻小說,還要拉著我跟他一起悟道,真想跟他補補嘉靖朝的歷史。

  “嗯。”她用喉嚨發出聲音,好像懶得張嘴。

  “那走吧,正好肚子也餓了,不知道廣西的早餐有沒有什麽特色的東西,難說還有個鮑魚或者海膽口味的豆漿油條。”我這麽說著,也確實感到有些饑餓。

  “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莫非,你真的成仙了?要駕鶴西去了?”我向四周張望,卻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神經!”她轉過頭白了我一眼,有些好笑的說道,“我是說,我要離開這裡了,離開廣西了。”

  “離開廣西?我們可剛到這裡。”

  “那又怎麽樣?我的心願完成了,就可以走了。”

  “心願?什麽心願?”

  “就是來到廣西,登上有一處的樓頂,看一次廣西的日出。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也算是心願吧,現在完成了,我得走了。”

  “你大老遠的從雲南來這裡就是為了看場日出?”我覺得有些不能理解。

  “怎麽了?難道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但,但這不合理吧。”

  “合理?”

  “對,合理。”

  “誰規定的,什麽理?可也沒問過我的意見,我憑什麽要按別人的理來行事?”

  我一時語塞。

  “沒人規定過旅行的定義,像是徐霞客可能是為了山川之美,而馬可波羅卻是為了吹噓的資本一樣。何必作繭自縛呢?旅行就是為了美食?就是為了美女?就是為了名勝古跡或者獵奇什麽的?我可不那麽認為,我的旅行就是為了日出。為了看到不同地方的日出而旅行!”她接著說。

  我感到眼眶突然有點濕潤,望著她,她的身形卻變得模糊。我想要說話,話卻卡在喉嚨裡,咕囔著,哽咽了。

  “好了!我要走了!對了,認識你很高興,真誠的!”她向我身處右手,我不知所措的握了上去又搖了搖。

  “那,那你現在打算去哪呢?”我感到有很多話想說,憋了半天卻隻問了這樣一句。

  “去廣東?去湖南?或許去貴州?管他呢,先邁開步子再說吧!”

  “那,去幹嘛呢?”

  “看日出呢!當然是這樣!”

  她說完後頭也不回的走了,背著身子朝我揮了揮手臂,便一貓腰鑽進了樓道裡。我還是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眼淚已經在臉上乾涸。從此我再沒見過她。

  我去旅行,是因為我決定要去,並不是因為我對風景的興趣。

    ——加西亞?馬爾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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