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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出走》2
  到了廣西以後我把遺書寄到了家裡,用的是最快的快遞方式,從北海到昆明,大約隻用一天的時間。我從寄快件的地方走出來,沒有了空調的蔭護而暴露在自然中的我頓時頭昏腦漲站立不穩,過了很長時間才恢復了意識。這是已經瀕臨死亡了,我能夠受的到,於是我只能加快腳步,不敢再耽誤工夫。大約兩個小時以後,我再一次到達了潿洲島上,周圍的環境我還是熟悉,只是沒有心情再去欣賞,拖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又找到了先前住過的那家房子。老板見到我,表現出驚恐,生怕我是來跟他索要之前丟失的財物的,但是我全然沒有理會他,只是問他的女兒是否在家。

  “不再不再,後來她就出去了,念書去了,是的。”他回答我。

  我沒辦法,也不好再說什麽,就問他能否再把電動車借給我,我有些東西先前遺忘在島上現在去找找。

  “這沒問題,你去取車吧,就停在大門口充電,”他用手指了一指,“鑰匙放在車座位上呢,你騎走便是,但一定要記得還給我。”

  我答應了一聲,便找到電動車,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我憑借著之前的記憶又找到了那個海灘。將車停好以後,我感到我的心臟在狂跳不止,撲通撲通撲通,它激烈的跳動著,似乎也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死亡而感到不安。好像有某個對我意義非凡的東西在等待著我,我心跳加速,流汗,甚至頭暈目眩。一封不知道從哪裡寄過來的信,充滿了一種神秘和出乎於人們認知的力量。這將會是一封怎樣的信呢,我一步一步的靠近海灘邊緣的山洞,心中翻騰不安。是死去的李老頭?是某個在山洞裡發現我之前信件的人?還是惡作劇?都無法得知。他為什麽會收得到我的信?為什麽會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為什麽又讓我再一次回到這個充滿詭秘氣氛的山洞?也都是迷。我的雙手在顫抖,雙腿也在不住地打顫,是一種恐懼和好奇交織在一起的奇怪的心理。之前的一幕幕好像又出現在我的眼前,李老頭死後的靈魂,那間奇怪的類似於宇宙的旅館,一個瘦瘦高高的半夜敲門的怪物,憑空出現的山洞裡的篝火,死後拖著殘缺身子跟我要香煙的胡庸…所有的奇怪的東西相互糾纏,讓我感到我身處的世界變得扭曲。我好像尿急,一股無名的怒火也在身體裡燃燒,我狠我為什麽不能再走得快一些,為什麽每一步路都伴隨著頭暈目眩,好像隨時都要嘔吐出來,而那個山洞卻呆呆的杵在那裡一動不動,對於我的努力和痛苦無動於衷,它好像成了一個我永遠都到不了的地方一樣…

  不知道被沙灘上的沙石木棍絆倒了多少次,我最終還是跌跌撞撞的來到了山洞口。撫摸著洞壁的岩石,我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侵入了我的骨髓,但是如果不扶著岩壁我又可能會隨時跌倒,便隻好強忍著痛苦在黑暗中摸索。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我幾乎是是跪在地上向前艱難的爬行,這是因為不知道是我長高了還是因為山洞變矮了,如果我直立著向前便是連脖子也伸不直,稍微挺挺腰杆背脊便會蹭到洞頂尖銳的岩石,所以我乾脆俯下身子跪趴著向前摸索。向前走了大約有一兩分鍾,我便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因為我記得之前的山洞只是淺淺的一個,連半分鍾都不要便可以到底,此時我已經走了這麽長時間,總是現在爬行速度緩慢,也不至於到現在依舊沒有一點要到底的跡象。我打開了手機,通過手機的亮光向前方的黑暗照去,可手機微弱的光線根本無法讓遠處黑暗中的事物顯形,

我又向洞口照去,也是漆黑一片。疑惑間,我打開了手機的閃光燈,心想這下應該可以看清了,但還是無濟於事。就連原先的洞口好像也消失不見。我頓時慌亂起來,這是斷斷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我才往洞裡走了兩三分鍾,怎麽可能連一絲洞口的光亮也瞧不見了。該不會是洞口消失不見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閃過,我背脊上的冷汗頃刻間全冒了出來,一種煩悶又焦急的情緒在身體裡四處遊走。我慌了手腳,先前對於回信內容的奇怪心裡依舊無法釋懷,現在又火上澆油,慌忙間想要轉身從來時的路原路返回,可一轉身肩膀又撞到了岩壁。我忍著疼痛往旁邊一摸,心臟一瞬間便涼了下來,兩邊的岩壁不知道怎麽的竟然已經緊緊地擠壓著我,讓我根本沒有回身的余地。更要緊的是,這兩邊的牆壁似乎還在繼續向裡收縮,要將我夾死在這山洞裡面。  進退兩難,我一時間想要發笑,也是不平凡的一生了,什麽事都讓我遇上了。我苦笑著搖搖頭,心說老天爺似乎也太急了一些,我已經是將死的人了,即使不這樣我也活不成了,何必如此麻煩呢?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事情不對,這莫非是一個圈套?通過那條短信將我騙到這裡來,告訴我有人已經回信,然後把我困死在這山洞裡。但這似乎又太扯淡了,先不說這山洞的詭異,就是那“回信”的事,也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可誰也沒說。況且我平時雖然喜歡戲謔別人,但也沒什麽非殺我不可的仇人,何至於此呢?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逐漸的,山洞的岩壁越收越緊,我已經變成了一根墨西哥肉卷的樣子,跪在地上動彈不得。冰冷的黑暗和同樣冰冷的岩壁將我牢牢地裹挾其中,我打開手機想得到一點光亮,但這玩意兒卻不爭氣的沒了電,我失去了最後的一點希望,感到難以呼吸。原先肺部的傷口開始脹痛,腦袋也昏聵無法集中精神,眼皮愈來愈中, 在冰冷中卻還是汗流不止,讓人處於冰與火的雙重折磨之中…模糊間,我的手好像突然觸碰到了什麽,在仔細的一摸索,似乎是類似於紙張的東西。我晃了晃腦袋振作精神,努力的睜開雙眼,在模糊的黑暗中看見地上靜靜地躺著一封潔白的信封。是回信,我心頭一震,強撐著岩壁與肩膀摩擦的疼痛伸出胳膊拾起了那封信,拆開來卻無法看清上面的文字。我在身上四處亂摸,終於在口袋裡找到了打火機,用力的一按之後,那封信上的文字便清晰地展示在我的面前——“生命終有盡頭。”

  …

  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沒了意識,也不知道我怎麽又回到北海的那家醫院。醒過來之後,我發現自己身體上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管子,再也動彈不得。我叫來護士,詢問我是怎麽來的醫院,她說不知道,她是前一天才來當班的,而我是兩天前被送來的。我又問她我是在哪個科室,她說是胸外科,因為我昏迷的主要原因是氣胸複發,但後來又發現我得了腦癌,醫生不想折騰我,便把設備搬來了胸外科讓我維持生命。那小黑還在嗎,就是你們科室的護士。她回答我說小黑已經調取別的醫院了,再沒有回來過。

  我平躺在鋁製的病床上,仔細的數了數身上到底是插了多少根管子,手上,胸膛上,錯綜複雜,如果這些管子是地鐵乾線的話,那我就是坐城市嘍?可惜了,這座城市即將被從地圖上抹去了…

  後來,我的父親和母親再收到了我的遺書後趕到了廣西,在他們的陪伴下,我朝著最後的葬生之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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