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
白石輝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到床上那陳舊的日記本,默默拿起。
按照規定,死者有遺物發現,理應交給警察本部。再加上這個事件特殊,這日記本應該上繳給特殊課。
而妻子交給自己,顯然是將全部希望放在了自己身上。白石雅紀不相信其他人,她只相信自己的丈夫。
將雅紀的便利貼,貼在了枕頭旁邊的牆上。再次看到顏表情的時候,白石輝眼中升起憐惜。
他知道嶽母嶽父兩人突兀身亡,還死得那麽淒慘,妻子肯定難過悲痛。
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雅紀並沒有在便利貼的留言表現出來。
而且之前對於自己去試錯,雅紀哀求的看著自己,可最後還是沒有阻止自己。
在母親反對的時候,雅紀甚至還站出來支持自己。
好在自己沒有出事,否則自己的妻兒怎麽辦?自己…太自私了。
白石輝升起愧疚。
想著,他拿起日記本,翻開第一頁。
燈光撒在斑駁略顯發黃的紙張上,讓白石輝有種看年代劇的感覺。
“1999年,3月15號。春,小雨。”
“新學期開學,雅紀也要去學校報道了。我也要努力賺錢了,不能再頹廢,不要和同事起爭端,做事謹慎,拚勁全力…”
“因為一家人的希望全在我的身上……”
這本日記,僅僅看了一頁。那厚重的字跡,便讓白石輝便知道,這是嶽父的日記。
今年是2020年,1999年的話,那應該是二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一年前,嶽父也才三十多歲吧。
那個時候,雅紀的年齡還是十一歲,還在讀國小。
想到國小的妻子,白石輝露出一抹微笑。
那時的他,自然還不認識雅紀。
不過以嶽父對女兒的寵愛,日記裡肯定記載著很多關於雅紀的事情。
不出他所料。
他一頁一頁的翻動,發現日記本裡,記載的大部分都是關於女兒的事情。
不管是工作上遇到阻撓,還是有什麽壓抑的事情,亦或者情緒出現問題的時候。
嶽父回到家,只要看到女兒的笑臉。一天下來的灰暗心情,就會明亮起來。
對嶽父來說,妻子和女兒就是他努力活下去的動力。
日記本並不厚,白石輝能從日記當中看到濃濃的父愛。這讓他想到自己的兒子,他溫馨一笑。
很快,白石輝翻到了倒數第二頁。
“1999,4月28號。天氣晴朗。”
“今天很累,不過想到回家就能看到妻子和女兒,心情好轉了許多。”
“只是當我到家門口的時候,我聽到了女兒的哭聲和喊疼聲。”
“我愣住了,然後瘋了一般,跑進客廳。”
“那張可愛、粉嫩的臉,流著淚水,額頭流著血液,長長的頭髮被剪的凌亂,手臂上還有烏青和劃痕…”
看到這,白石輝眼神從溫馨轉向冰冷,他下意識的捏緊拳頭。
可轉念想到這是二十一年前的日記,他才強製讓自己平靜下來。
只是略顯急促的呼吸,卻出賣了他。
“那一刻,我隻感覺腦袋暈眩,我崩潰了。”
“我大聲呵斥妻子,質問她怎麽回事,為什麽照顧不好女兒,為什麽會讓女兒受到傷害。”
“我知道,那個時候的我只是在發泄,我在發泄這些年的壓抑。
而女兒就是導火索,讓當時的我就好像火山一般,直接噴發。” “多麽的可笑,外人的欺凌,我一直在忍受。”
“今天,我卻成為了自己心中最討厭的人,我將一切負面情緒發泄在家人身上,在女兒面前做了壞榜樣…”
“直到我看到女兒眼中畏懼的目光,我才醒悟。我跪了下來,緊緊抱著女兒,我什麽也做不了,只能一直說對不起…”
“對不起。”
這一頁日記,讓白石輝的心情壓抑。
前面那些溫馨的字跡,在他腦海中分崩離析。
他看到的是一位父親,在生活壓力的面前喘不過氣,只能一直壓抑著內心。
女兒的笑容,也僅僅只是短暫的安慰罷了。
白石輝並不知道當時嶽父發生了什麽。
因為日記本隻記載著嶽父在家裡和妻女的點點滴滴,公司裡的事情,基本都是一筆帶過。
白石輝沉默著,翻開了最後一頁。
當他看向第一行字跡的時候,瞳孔一縮。
“我活埋了他。”
白石輝呆住了,許是困意太濃,他精神有點恍惚,他腦中浮現嶽父那淳樸的笑容。
他不敢相信,嶽父會殺人。
可事實擺在眼前,他對比字跡和之前一樣。回想起嶽父的字跡,確實沒有錯。
白石輝深吸口氣,沉下心來。
他發現這一頁日記沒有日期,更像是在贅述一件事情。
“我找到那個打我女兒的小孩父母說理,想讓他們的兒子給我女兒道歉。卻被轟了出來,最後的結果也僅僅是賠付了家裡一筆錢。”
“我笑著收下了這筆錢,看著他們鄙夷的神情,心裡很平靜。”
“不知道過去了幾天,我在老家村子找了一個人。我和他說,幫我綁架一個人。”
“他答應了,因為年輕的時候我救過他們一家人。”
“我讓他等我上班,等我妻子外出的時候再行動,我不想因為一個孩子毀了自己一家,我需要不在場證明。”
“計劃簡單,卻非常的順利。”
“回到家的時候,我看到了那孩子恐懼的眼神。我沒有罵他,也沒有打他。”
“我拿起鏟子到院子裡挖了一個坑,我要把他活埋了。 ”
“途中,妻子回家發現了情況。”
“讓人意外的時候,一向善良的她看到這孩子,什麽話也沒有說,默默的過來幫我。”
“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直到埋完土。理香告訴我,等女兒長大結婚,找到依靠,我們就去自首。”
“我答應了理香。”
“我也告訴了她,我會把這一切都記在日記本裡。如果日記本被人發現,那就是我們的命。”
“她欣慰的笑了,很美。”
“今天,月朗星稀。”
白石輝下意識的再翻一頁,卻什麽都沒有。他呆愣的坐在床上,心緒湧動,腦子很亂。
很快,白石輝反應過來。
他連忙跑了下來,找到那位小姑娘,一通流程下來,才得到給雅紀通話的機會。
“親愛的,你不是在工作嗎?怎麽有時間給我打電話?”
白石雅紀拿著父母的照片框,雙頰還有淚痕。接到丈夫的電話,將悲痛的心情壓下,溫柔開口。
“雅紀,你看過那本日記本嗎?”
“我沒看。”雅紀連忙回應,帶著忐忑,“你以前不是一直和我說,一些案件的現場是不允許亂動的嗎?所以,我沒有翻日記本,我怕弄壞了,難道真的損壞了嗎?”
白石輝心中松了口氣,他笑著,“沒有損壞,不過這遺物可能要一直放在特殊課了。”
“沒關系。”
“那…先掛了,等我好消息。”
“嗯。”
聽著妻子聲音中的哭腔,白石輝默默的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