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老頭卻已劈頭蓋臉的罵下來:“胡說八道什麽，老頭兒讓你來，就是為了給你分析分析要行此法困難重重，可不是讓你來獻金丹的。”

“我——”

“方才老頭我是不是誇那女修勇氣可嘉了?現在就收回那話，她那簡直愚不可及，金丹是何物，性命攸關之物，豈可如此冒失的供於他人。”

姬老頭火冒三丈，直覺得辛辛苦苦養的小白菜，歪長到別人的田裡去了。

“姬爺爺，你聽我說——”

“此事你不必再說了，氣死老頭兒了。”姬老頭哼的一聲甩袖，大步離去。

院子裡變得極為安靜，程昭昭輕咳一聲道:“我可以解釋的。”

慕生尋走近，目光灼灼的看著她，道:“昭昭這番心意，我銘記五內，可移丹一事，萬不必再提。”

“我的心意?哎，等等——”

慕生尋沒有回頭，徑自出了院落。

程昭昭起身欲追，身後傳來姬君溯的聲音:“你當真願意為了他，冒此大險?”

程昭昭轉身，發覺姬君溯的臉色有些不佳。

“你沒事吧?”

程昭昭走近，一把握住他的手，輕探他的靈脈，他體內的氣息很是紊亂，傷勢遠比她想象中的要重許多。

姬君溯反手扣住她的手，再次重複方才的話。

程昭昭正色道:“若是此舉能讓慕師兄的金丹得以修複，重回仙途，我願意這麽做。我想就算不是我，門中他的好友也會願意。”

察覺到姬君溯的手一緊，程昭昭抬眸與之對視，發現他淺眸中似有驚濤駭浪在翻湧。

良久，他眼中的一切歸於平靜。

姬君溯放開她，道:“此法危險，你且三思而後行。”

“我想清楚了。這恐怕是唯一幫慕師兄的方法。”

姬君溯神色黯然，轉身往書房走去。

“你若是真想行此法，往後可在此處住下。”

“住在這裡?”程昭昭道:“那應該不用了。對了，我的情況有些不一樣，你得參謀參謀，這移丹術恐怕還需調整一番。”

程昭昭跟著姬君溯進了書房，道:“因為我有兩顆金丹。”

姬君溯突然頓住腳，程昭昭撞上他後背，連忙往後退了一步。

姬君溯轉身:“你說什麽！”

“我說，我有兩顆金丹。”程昭昭揉揉額頭，呲牙道:“很吃驚對不對?”

姬君溯突然握住她的手，一股靈氣探入她體內。

程昭昭並未阻攔，便見姬君溯眼中閃過驚詫，而後道:“果真如此。”

“所以若要行此法，恐怕普天之下沒有比我合適的人了。”程昭昭道。

既然都說出來了，程昭昭便把這顆白色金丹的由來，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姬君溯。

“我也不清楚這種白色氣體到底是什麽，只不過目前看來它為我沒有危害，並且威力甚大。”

姬君溯淺眸流轉，沉默片刻。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你的意思是不反對了?”

“……”

……

入夜的大平村寧靜祥和，稻穗隨清風搖曳，偶有蛙聲陣陣響起。

慕生尋躺在一堆稻草上，手枕著腦袋，仰望著遙遙的漫天繁星。

在大平村的這段時日裡，他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靜，從前從未有過這般欣賞繁星的時候，可現在他卻覺得此情此景乃是他有生之年裡看到的最美的景致。

受傷的三年時間裡，他醉生夢死，無法接受體內再無靈力的事實。

本以為被師尊放棄，被同門恥笑，這些都足以讓他萬劫不複。

可如今看來，就算成了一個凡人，他也不是一無是處的。

他在幫著村裡的老少們做農活的時候，看到了一張張淳樸至極的笑臉，他們的開心和喜悅都那麽簡單。

這份開心是他從來不曾有過的。

哪怕他無數次被人讚許，被無數的人崇拜著……

“慕師兄，這麽晚了，你怎麽不回去睡覺?”

身側的稻草微陷，慕生尋側首就看到程昭昭也學著他的樣子，靠在稻草堆上。

“睡不著。”

程昭昭道:“白天的時候，你為何要拒絕，難道不想重回仙途?還是你對自己沒有信心，覺得無法修複金丹?”

慕生尋盯著程昭昭的側臉，道:“都不是。”

“嗯?”程昭昭側首，與之對視。

慕生尋道:“聽到姬老宮主說還有辦法時，我滿懷期許。可若是要以此種損人利己的方式重回仙途，大可不必。”

更何況，為此付出的那個人還是程昭昭。

“其實也不是你說的損人利己。再則這不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嗎?”

慕生尋搖頭:“你是天運之人，仙途坦蕩，被人寄予厚望。 你不能為我犯險。”

“你相信我，我這麽做不會淪為凡人，也不會對修為進階有所影響，只不過是不能時常動用靈力罷了。”

慕生尋輕笑一聲，並不以為意。

程昭昭認真道:“我說的是真的。我又不是傻的，我也沒有那麽豁達，讓我生生淪為凡人去幫助你，我大抵也是做不到的。”

“你若不傻，便不會想要供我金丹。”

呃，今日已經是第二個人說她傻了。

程昭昭摸摸鼻子，此事在外人看來的確是傻透了。

“總之，我不會有事的。”

“你不必再說了。”慕生尋乾脆閉上了眼。

“好吧，不說就不說。等我和姬爺爺他們商量出萬全之策，再行商議。”程昭昭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腳步聲漸離，慕生尋睜開眼，看著程昭昭消失在稻田裡的背影久久未曾回神。

……

連日來，一直未曾回去的姬老頭總算是忍不住冒了頭。

“這些個沒良心的，老頭兒走失了這麽久，居然一點都不擔心，也不出來找找。”姬老頭背著手憤憤然道。

不過他在村頭的梨花樹上蹲了數日，冷眼瞧著孫媳婦兒對著姓慕的那小子倒是有禮有節，不像是他想象中的那番做派。

除了那晚和他在田裡賞了會星星說了會話之外，這一連數日連看也沒去看他。

反倒是整日形影不離的跟著自家孫兒。

想到此，姬老頭嘴角就抑製不住的上揚。

果然還是他家的臭小子魅力大一點。

這不，看到孫媳婦兒又陪著姬君溯往山澗去了。姬老頭忙不迭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