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昭的視野變得扭曲，是以千裡當時的視角展開的畫面。

出現在她的眼前是一片火紅的岩漿，哪怕沒有溫度，可她也能感受到千裡當時的害怕。

她看到了懸在岩漿上方的一座冰牢，看到了那個形容狼狽的修士，聽到了天塵靈君的那一聲‘掌門，別來無恙。”

緊接著突然出現在眼前是天塵靈君肅然的臉。

程昭昭心中猛然一‘咯噔’，天塵靈君冰冷陰沉的眼神絕對是千裡夢魘般的存在。

畫面戛然而止，程昭昭的額上已布滿了冷汗。

天塵靈君口中的掌門是否就是他們門派的君掌門?

如果是，那天塵靈君是囚禁了蒼劍派掌門！

這個消息若是傳出，恐怕會震驚整個門派。

程昭昭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這件事太過重大，不能貿貿然就去揭發或是質問，直接和天塵靈君作對是小，若是打草驚蛇卻是大大的不妙。

程昭昭在合一殿裡來回踱步，這件事她還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否則還會連累他們。

還有一點，天塵靈君為何會放了千裡一馬?

他若是真的想滅口，殺死千裡毀屍滅跡輕而易舉，為何還把它帶出了冰火重牢?

還是說他不屑擊殺千裡，把它丟在禁地裡本就是讓它自生自滅的意思，是千裡命大，留了一條性命?

若是前者，就說明天塵靈君根本就不怕這個消息會傳出去，恐怕他早已做好了萬全之策，她去揭發也只是以卵擊石之舉。

若是後者，天塵靈君知道千裡還活著，恐怕絕對不會放過千裡，還有她！甚至此事還會牽連到指天峰上的師兄師姐們。

千裡見程昭昭像熱鍋上的螞蟻，當下用翅膀給她扇了扇。

清涼的微風讓程昭昭逐漸冷靜下來。

當務之急，是要打探天塵靈君到底是哪種情況。

程昭昭剛走出合一殿，就被突然出現在雲間劍海的天塵靈君給嚇了一跳。

她這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嗎?

天塵靈君負手而立，神情肅然的望著她，目光從她臉上掃過，落在了她肩膀上的千裡身上，眼裡的複雜令人看不透。

“天塵靈君，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程昭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神色如常。

桑田殿裡的邶鋒聞訊出來，看到天塵靈君也大為驚訝:“天塵靈君。”接著一禮。

天塵淡淡點頭:“今日無事，本君就想來劍海裡走走。”

邶鋒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雖然指天峰、雲間劍海這樣的地方並不限制門派高階修士來此，可聽聞天塵靈君自從成了成了神劍閣首座以後，就不曾踏足過指天峰。

程昭昭覺得天塵靈君定是衝著她和千裡來的。

天塵靈君將他們的神色看在眼裡，對程昭昭道:“合一小友，聽聞你與君歆那丫頭頗有因緣，本君特來此看你一眼。”

程昭昭臉色微僵，君歆和她的事，他知道了?

“可願隨本君入劍海走一遭?”

走一遭，有去無回的那種嗎?

察覺到程昭昭的異樣，邶鋒道:“靈君若是想要弟子陪同，邶鋒願隨行。”

“怎麽，本君莫不是吃人的猛獸，讓你如此不放心?”天塵靈君冷然道。

“靈君多慮了。”邶鋒道。

程昭昭上前一步:“靈君既有此雅興，合一自當奉陪。”

“好。”天塵靈君轉身，步入雲間劍海。

“昭兒，你若不願去，就算是靈君也不能強迫你。”邶鋒擔憂道。

程昭昭搖頭:“邶鋒，你放心吧，這裡可是指天峰。”

在九劍神君的地盤，就算天塵靈君真有殺心，

也不至於這麽明目張膽。“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我想他是有話對我說。”

程昭昭側首看向肩膀上的千裡:“你留下。”

千裡丫頭，赤眸銳利，目光堅定，大有她去哪，它就一定要去哪的架勢。

見此，程昭昭也點頭。

“好，我們一起面對。”

入了雲間劍海，程昭昭就看到天塵靈君在中央處負手而立。

下方聚集了無數的靈劍，它們不知被什麽力量吸引到此處，此刻就像是堆積在一起的破銅爛鐵一般被天塵靈君踩在腳下。

天塵靈君淡漠的掃了雲間劍海一眼，搖頭道:“本君還以為這些年雲間劍海裡的靈劍能有些氣候了，可不想竟都是如此品階。”

程昭昭看著那些靈劍心中發堵，揚聲道:“靈君此言差矣！這些靈劍能在此，並非全憑品階和材質。”

“哦?那是什麽?”

“是它們身上的劍氣。它們的主人生前無論是英勇無畏的仁者，還是殺伐果決的強者，都是守護我蒼劍派， 受人敬重的前輩。

雲間劍海是英魂劍塚，它和神劍閣裡的劍海一樣，都是蒼劍派千百萬年來的傳承，身為劍修，靈君一定知道這些都代表了什麽！還望靈君能夠尊重它們。”

天塵靈君聞言笑了，他轉過身來道:“無論它們的主人當年多麽驍勇，如今都已隕落，英勇的事跡被世人遺忘。

這世間只有強者才能被人永遠銘記，而真正的強者早已飛升，只有他們留下來的靈劍，才配本君敬仰視之。而不是這些曾經經歷過潰敗，失了劍骨的廢劍。”

天塵靈君的話讓他腳底下的靈劍不斷的晃動，發出的嗡鳴聲令人痛心。

“它們還會迎來新的主人，我相信每一個得到它們的人，都不會辱沒了它們曾經的威名。”

“呵，真正強者是不可能選它們為配劍的。哪怕是尋兒，哪怕是你，不也擇了天劍嗎?”

程昭昭與之對視，道:“靈君您如今是化神境，眼界自然已非常人可比，這裡的大部分靈劍對於靈君來說都不值一提。可是對於蒼劍派的弟子們來說，這裡還是他們為之奮鬥的目標，我相信靈君曾經也和他們一樣。

如今，靈君實在沒必要站在高處，鄙夷那些正在努力登頂的人。”

天塵靈君冷哼一聲，到底是讓腳下的靈劍散了。

他的眼睛裡透著複雜的光芒，道:“若是當年你成了本君的徒兒，如今恐怕早已名動整個天楚。”

“多謝靈君抬愛，合一覺得現在這樣極好。”

尤其是看了方才天塵靈君的行事，程昭昭覺得當年拒絕成為他的徒兒真是她這輩子做的最明智的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