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淮鹽商程賈得到程大功的支持,立刻又馬不停蹄趕往徽州府歙縣。
從揚州到歙縣,有六百多裡。
程賈先坐船,逆長江而上,到達南直隸太平府,也就是後世的蕪湖附近,然後棄船換馬,南下歙縣。
用了三五日,好容易趕到歙縣老家。程賈連忙備了拜帖,前去拜訪老族長程衍道。
當他趕到族長程衍道住處的時候,他正在院子裡指揮兩個學徒在那裡晾曬草藥。
見到程賈,他不由抖了抖身上粘著的藥末,笑道“這不是程賈嗎?如今發達了,怎麽想起我這個糟老頭子來了?”
“您笑話我了,不是?”程賈笑嘻嘻道,“我這掙了幾個阿堵物,哪比得上您這懸壺濟世、積德行善之功?”
“更何況您也就比我大上幾歲,如何稱為‘糟老頭子’?”
“你這張嘴啊,死的都能被你說活了!”程衍道指著他笑道,“說吧,到底有什麽事兒,值得你親自跑一趟?”
“族長,我們屋裡說話!”程賈看了看旁邊的學徒,低聲說道。
程衍道見他神神秘秘,便點了點頭,將他引入僻靜之處,這才笑道“你到底有何事要說?可不要告訴我,你想起兵造反呐!”
“著!此話雖不中,亦不遠矣!”程賈拊掌笑道。
嚇?程衍道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由罵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不要命了?”
“族長莫憂,且聽我給你細細講來。”程賈連忙安撫了一下他激動的情緒,把事情原原本本和他說了一遍。
“你你這是要讓我們全族滅族嗎?”程衍道顫抖著雙手,就要去推他。
“富貴險中求,名利危中來!”程賈不要笑道,“族長莫擾,昔日我程賈不過一個毛頭小子,一日兩餐尚且不飽,如何能掙得下如此家業?”
“如今若非買賣太大,我一個人吃不下,才想著點咱們宗族,豈有把到手的財富向外退卻的道理?”
“這”程衍道遲疑了一下,這才說道,“這樣吧,此時我也做不了主!”
“你若執意如此,我把家族德高望重和實力強勁之人喊來,你且說與他們聽!若是你能說服他們,那算你的本事若是他們執意要抓你報官,那怨你命不好,你可敢賭這麽一把?”
“如何不敢?還請族長盡快安排!”程賈斬釘截鐵,一口應道。
其實程賈心中也頗為忐忑。程氏家族多商賈、士人和名醫,若是其他人真想拿他的錯,那麽明年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此時他稍有退縮,那麽月余之功,外加成千上萬兩銀子的成本就全打水漂了。
隨即,程賈先回到老宅休息,而那族長程衍道連忙逐個通知有名望,有實力之輩。
其中有不少分布在杭州、揚州和淮安等地,驟然之間不能齊聚。
好在歙縣乃程氏宗族所在,大多數人都聚於此,有些豪門大戶亦留守有當家做主之人,一時間倒湊了個七七八八。
等到大家夥到期了,什麽七叔公、八大伯慢慢坐了一堂。
族長程衍道把程賈這話一講,頓時大夥都沸騰了“你要做什麽?想害的我們程氏毀家滅族不成!”
頓時,眾人紛紛指責其程賈來。
程賈強忍住壓力,站起來不由說道“請諸位前輩、長老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清楚,不知成也不成?”
“不成!”程賈話音未落,早有人接口道,“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程氏安敢容你!快給我把他綁起來,送去見官!”
程賈一看這事兒不好辦了,不由怒道“好膽,汝既怕官兵之刀,難不成就不怕舜王之刀了麽?”
那人不由為之一滯,不由辯解道“賊寇尚在千裡之外,官兵卻正在家門口,豈可為之!”
“官兵雖盛,不聞私信,誰人知之?舜王雖遠,只需遣一隊人馬扮作百姓,悄悄趕來,哪個能擋?”程賈亦反問道。
頓時程氏諸人唯唯諾諾,不敢吱聲。
如今舜王縱橫河南,百戰百勝,連斬督撫,哪怕程氏諸人身處長江以南的歙縣亦早有耳聞。如今程賈威脅之言一出,頓時許多人都不敢做那出頭鳥了。
程賈這才笑道“我亦是程氏中人,豈可自相害也?”
“我等兩淮鹽商,經歷數代之力,方壓倒山陝邊商,一舉富甲天下!爾等以為這樣就一勞永逸了嗎?”
“販鹽之利,不過十一而已。我聽說如今山陝商人,私通韃虜、後金,販賣米糧,獲利數十倍矣!”
“內地米麥一石,價值紋銀一兩罷了。邊地價高,價格亦不過二兩!而那韃虜、女真饑荒不斷,米以鬥計。最高時鬥米收銀八兩,近年鬥米收銀一兩,獲利遠超鹽業甚矣!”
“什麽?”在做的各大鹽商頓時就紅了眼,不由喝道,“他們怎敢如此?難道就沒王法了嗎!”
“王法?在座的都是怎麽發家致富的,心裡都沒點譜嗎?”程賈笑了。
若不是他們程氏出了若乾進士, 能夠搭上了巡鹽禦史、轉運使等關系,如何能排擠走了那實力雄厚的山陝鹽商,壟斷兩淮鹽業?
什麽王法?王法就是他們這些鹽商打擊異己,攫取利潤的手段。
果然,眾人聽了程賈之言,不由冷靜了許多。甚至心思活泛的,不由想到既然山陝鹽商可用轉做走私之事,我兩淮鹽商又如何做不得?
這時候有人便高聲問道“不知向義軍走私糧草,可獲利多少?”
“但這糧食一項,利一錢則獲利三十余萬,利二錢則獲利六十余萬!”程賈冷笑道,“但就如此,也就罷了。”
“豫西自古多金銀銅鐵錫等五金,又有玉石、木材、藥材、山珍、皮毛等特產。舜王許諾,若是我等助其一臂之力,會將這些委托我們經營!”
“啊?還有這種事兒!”頓時程氏諸人轟動了起來。
莫要看三十萬兩、六十萬兩數額不大,其實由於明末白銀輸入驟減,鬧起了“銀荒”,其實際價值遠遠高出了清朝時期同等銀兩。再加上豫西金屬礦和特產的開采之權,頓時讓那些錙銖必較的程氏諸商沸騰了。
四代重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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