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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之守護葉紅魚》二百四十二 修佛
  桑桑說道:“願得大師傳授。”

  (還在寫,熬夜寫下面都是不算的。)

  歧山大師笑著搖頭說道:“所謂黑白便是棋枰之事,所謂法門便是弈棋之事,我瓦山多修黑白之道,你卻連破三局,足見果如光明神座所言,你心本就致為純淨透明,那又何必再修?你要修的卻是怎樣把黑石變成白石。”

  桑桑有些不解,問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怎麽變?”

  歧山大師取出一枚黑色的棋子,擱在先前那串虎桃木手鏈中。

  然後他看著桑桑說道:“你想它白,它便能白。”

  桑桑看著那枚黑棋子,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棋甕裡的黑棋有很多枚,看上去都極為相似,幾乎一模一樣。

  但她能夠看出棋子之間哪怕再細微的差別。

  她記起,這枚黑色棋子正是下午自己在棋盤上落下的的那顆。桑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變白。

  不是把黑棋變成白棋,而是把自己變白。

  看著那枚黑棋,她想著歧山大師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心想如果真能做到想白就白,也不用陳錦記的脂粉,那真是太好了,而且很方便,難怪大師剛才說佛門把這個叫方便法門。

  歧山大師微怔,不明白她為什麽要發笑,難道自己講的方便法門哪裡有錯漏,被這個小姑娘發現了?

  世上唯一能夠猜到桑桑此時發笑真實原因的人,只有寧缺,看著桑桑有些微羞的笑容,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幽暗微寒的洞廬內,洋溢著輕松的笑意,然後漸漸回復平靜,歧山大師講解佛法的聲音,不時響起,中間偶爾穿插著桑桑的疑問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今夜的講解暫告一段落,歧山大師望向寧缺,說道:“治病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洞廬裡潮濕陰寒,不適宜養病,你帶著她下山去寺裡休息,睡前如果有時間,不妨讓她想想今天的事情。”

  寧缺說道:“上山下山多有不便,我們不如便歇在這裡。”

  歧山大師說道:“夜時我也會下山,明日清晨便在寺裡相見。”

  寧缺微驚,心想世人皆知,歧山大師隱居瓦山已有數十年,即便是盂蘭節會都不參加,為何今夜卻說自己要離開隱居之處下山?

  歧山大師說道:“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出廬,總得去寺裡看看才能安心。”

  說完這句話,大師自蒲團前的地面上拾起那枚黑子,放進桑桑的手心。

  聽著大師的話,寧缺隱約猜到了一些事情,震驚之余感激之情愈發強烈,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鄭重下拜行禮,然後起身扶著桑桑向洞外走去。

  走到洞口處,他對歧山大師說道:“您可一定得來啊。”

  歧山大師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放心吧,我一定會來。”

  寧缺依依不舍,又道:“桑桑的病還沒好,您可別先死了。”

  歧山大師氣的笑了起來,笑罵道:“你這哪裡養成的潑壞性子?如今我總算相信夫子時常會被你氣的亂吹胡子,卻沒辦法收拾你。”

  寧缺笑著說道:“老師就是喜歡我誠實,疼我所以不收拾我。”

  走出洞廬。

  寧缺抱著桑桑進了馬車。

  桑桑倚在被褥上,緊緊握著小拳頭,生怕把那顆黑色棋子弄丟了。她看著寧缺神情黯淡說道:““大師……是不是不好了?”

  寧缺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又說道:“不要想太多,這和你沒有關系,佛門高僧對命數自有掌握,更何況是大師這種能預知將來的人。”

  夜風漸起,掀起青簾一角。

  寧缺看著山道旁那座孤伶伶的佛輦,微微皺眉,他不知道那位懸空寺戒律首座,為什麽一直等在洞廬外,而且為什麽佛輦旁沒有任何人?

  ……

  ……

  月輪國白塔寺的苦行僧,都被曲妮瑪娣帶到了山下,爛柯寺僧也早已離開,觀海僧送黑色馬車下山,洞廬周遭一個人都沒有。

  夜風吹拂秋林,發出簌簌的輕響,卻沒有驚動鳥兒,隱隱約約間,似乎有清脆而細微的鈴聲響起,然而那鈴聲仿佛不是真實,瞬間湮滅無聞。

  洞廬外的佛輦依舊安靜,忽然一隻手從黃色的帷布裡伸了出來,掀起一道縫隙,一個穿著深褐色僧衣的僧人,從佛輦上走了下來。

  這名僧人雙眉直若橫尺,眼若寶石,眉眼間隱見風霜之色,額上亦已有了皺紋,然而卻讓看不出來年齡,說六七十可,說三四十亦可。

  這位僧人自然便是懸空寺戒律院首座。

  僧人走下佛輦,緩步走入洞廬,借著幽暗的燈光,看著地下那串虎桃木手鏈,單手合什,問道:“師叔你究竟看到了什麽?”

  “寶樹,你為何有此一問?”歧山大師平靜應道。

  懸空寺戒律院首座寶樹大師,靜靜看著歧山,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師叔今日擺出瓦山三局棋,尤其是請出了佛祖留下的棋盤,自然不是為了難為那個可憐的病女,而是想要看究竟是不是那個人。”

  歧山大師微微一笑,說道:“天諭神座看不到,當年光明大神官以為自己看到,卻發現看錯了,那我又怎麽看的到?”

  “當年衛光明真的看錯了嗎?

  寶樹大師神情漠然說道:“如果他沒有看錯怎麽辦?如果冥王之子真的降生在將軍府怎麽辦?如果寧缺真是冥王之子怎麽辦?”

  歧山大師搖頭說道:“如果寧缺是冥王之子,夫子怎麽可能收他為弟子?”

  寶樹大師搖頭說道:“夫子非常人,能行非常事,就算他收冥王之子為弟子,也不是什麽很難想像的事情。”

  歧山大師看著他說道:“如果事情真如你所想像,那麽無論是懸空寺,還是知守觀做任何事情都沒有意義。”

  寶樹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如果夫子知道寧缺是冥王之子,還收入門內,那麽算整個世界想要殺死寧缺,夫子也會站在寧缺那一邊。

  但夫子並不見得知道。

  因為佛祖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無所不知的人。

  寶樹說道:“我想知道,您究竟在佛祖的棋盤上看到他做了些什麽。”

  歧山大師沉默片刻後說道:“我看到一輛黑色馬車,攔在阡陌大道之間。”

  寶樹再問:“光明之女呢?”

  “她在山上等待。”

  歧山大師說道,不知為何,他並沒有把桑桑在棋盤世界裡經歷的一切告訴對方。

  寶樹向前在蒲團上坐下,沉默不語很長時間。

  崖洞壁上的油燈,被微微夜風拂的有些心緒不寧。

  寶樹忽然說道:“今日晨間在山下,寧缺彎弓欲射之時,我心生極大警兆,淨鈴振而不鳴,此子身體裡似乎有些古怪。”

  歧山大師平靜說道:“他身上有蓮生師弟的氣息。”

  聽到蓮生的名字,寶樹禪心驟亂,雙眉微挑,如蓄勢欲擊的鐵尺,寒聲說道:“他是書院弟子,怎麽會有蓮生師叔的氣息?”

  他雖然來自不可知之地,貴為懸空寺戒律院首座,面對著蓮生的名字,依然難免震撼,要知道蓮生此人學貫佛道魔三宗,一生傳奇,當年在懸空寺講經堂裡都擁有極高的聲譽和地位,豈可輕慢?

  歧山大師搖頭說道:“或者與軻先生有關?”

  寶樹漸漸平靜下來,神情堅毅說道:“我愈發相信寧缺就是冥王之子。”

  歧山大師搖頭說道:“他不是,雖然沒有辦法證明。”

  寶樹說道:“冥王之子快要蘇醒,那麽我便是唯一能夠證明的人。”

  歧山大師看著他的目光驟然間變得極為鋒利,雖然他久病多年,真實的修為境界非常低下,這兩道目光依然有雷霆之威。

  “懸空寺為何從不像書院這般兩世相通?因為懸空寺本來就是我佛宗用來在末法年代裡保存佛性的地方,要求的便是與世隔絕,不可知之地,便應不可知!”

  歧山大師看著寶樹,沉聲說道:“你是懸空寺戒律院首座, 並不是天下行走,非奉佛諭不得入世,你為何要來瓦山?還不速速離去!”

  如果是世間別的僧人,哪怕是月輪國的大師或唐國的黃楊僧人,面對懸空寺戒律院首座這樣的大人物,也必然執禮甚恭,更不用說如此訓斥。

  然而歧山大師的身份來歷不同,正如傳聞裡說的那般,他本是懸空寺前代講經首座的私生子,自幼在寺中出家,真論起輩份來極高,而且他知道懸空寺是一個怎樣的地方,所以他不需要在意懸空寺的態度。

  寶樹果然並未動怒,平靜說道:“來自然有來的道理。”

  “來的應該是七念,而不是你,你若不是佛緣深厚,與淨鈴生出感應,成為轉世的掌鈴者,憑你知命中境的修為,又如何當得了戒律院首座?既然如此,你更應該謹慎,不得妄動淨鈴,更不應該被曲妮瑪娣說動,從荒原來到人世間。”

  歧山大師看著他神情嚴肅說道:“你是修佛之人,當明白因果,不能被仇恨蒙蔽雙眼,道石死在寧缺手中,那自是他的因果。”

  寶樹微微蹙眉,然後漸漸回復平靜。

  他說道:“我本是道石的因,道石原本就是我的果,那麽道石的因果既然遇寧缺而終,那麽這便是我與他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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