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一絲紫光從山的那頭偷偷探出了頭,又是猛地扯著漆黑的天幕後撤,於是書院後山迎來了第一縷晨曦。可是四周實在是太暗了,那抹金光顯得烏漆嘛黑的。
金光打在穿過大青樹,打在平躺在樹下的葉凡臉上。葉凡的鼻翼微微動了動,睫毛輕扇,似乎馬上就要醒過來。
這已經是葉凡來到後山的第八天了,血脈覺醒的事情仍舊是毫無進展。葉凡望著雲海前漆黑一片的天幕,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這都第八天了,總該有個動靜吧?”
葉凡無奈,起身稍加洗漱一番,準備繼續肝。在這件事情上,沒有誰可以幫他。妖主只有一個,夫子也是無能為力。
傳說軻浩然在十六歲就創造了浩然氣,但是浩然氣也是在天地元氣的基礎上改良直接吸進了身體裡面用來達到為自己所用的目的。
而葉凡的困難就在於怎麽讓不能與天地元氣共存的妖氣突破這橫亙在這天地間的一堵高牆,只是就算葉凡成功了,穿過天地元氣層的妖力能不能喚醒風雷還不一定。
於是葉凡的整個修煉過程就變得很佛系了,睡醒了就呆呆的坐在那裡想,想不明白就睡,如此無限循環。
也許是夫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也許是覺得葉凡有些不靠譜。總之,不知道又過了幾天后,葉凡一醒來就看到了夫子。
夫子還是穿著那身紫金的貂衣,葉凡怔怔的看著他的大衣,心說萬人師穿的都是這麽浮誇的嗎?
“夫子,你為何不考慮換一身麻衣素袍?會不會顯得更加仙風道骨一些?”
夫子皺眉問道:“為什麽要這樣做?一般人見不到我,在他們印象中我的形象的確有幾分像你描述的那樣。”
“因為沒人知道,所以就讓自己穿著更舒服一些?”
夫子笑著點頭答道:“是這樣。”
葉凡樂了,指著夫子說道。“你這老頭倒也真實。”夫子見他指著自己說話,臉色有些不大好。
“先前你見到我都是畢恭畢敬,為何今日如此放蕩?預感自己大限將至?”
葉凡聞言歎了一口氣,又在大青樹下躺了下來。望著大青樹繁茂的枝葉,想象著在這初春竟然能看到四季常盛的大青樹,便是知道這個地方天地元氣有多濃鬱。
“你這老頭也是為老不尊,這世間哪一處的天地元氣有後山濃鬱,卻是偏偏逼我來這裡修煉,對於別人來說,天地元氣如同珍寶,我卻是躲之不及。”
夫子也是象征性的踏了兩步,安慰道說。“行不可為之事,方能大有可為。”“雖是艱難,但也並非不能.....欠缺些許機會。”
葉凡沒有理他,心中吐槽道。“缺個錘子,你這老頭就是故意為難我。”
...........
崖畔草屋修葺一新,雨廊青藤的細枝隨風輕搖,絕壁風光美麗之余,陡然多出很多別樣的風景,生活的氣息。
師兄們的到來,讓那種被世界遺棄的孤獨感,讓那些最不好的帶著桑桑在世間顛沛流離的回憶,盡數消失不見,寧缺的心境平靜了很多,依舊讀書冥想養氣靜思,再也不像前些天那般浮燥鬱悶。
最關鍵還是心態的轉變,六師兄離開時很隨意說到他讓破關取刀時順道拿走那樣物因為這句話而有任何自憐自艾,很自然地應了下來,因為他已經想明白,既然那夜已經對桑桑下了決心,那麽三個月後如果還真的不能想出破解夫子布下禁製的方法,直接把體內的浩然氣毀了便是。
這個認知或者說決定看似簡單,實際上卻蘊含了很可怕的絕決堅狠,普通人的心境根本無法承受這種痛苦,但寧缺能。
葉凡這些日子也是風雨不動的坐在雲海前的崖畔之上,真的認命是不可能認命,別說隔著一個天地的元氣,就算是隔著山海,葉凡也會將它打通。
三師姐收了個新徒弟,帶著去見寧缺,順便路過大青樹下的崖畔也跟真見了見葉凡。
唐小棠走到崖畔前,站在離懸崖外面遠一點的地方,收斂笑容,神情凝重認真地行禮,拜道:“小棠見過師叔祖。”
葉凡愣住了,睜開了眼睛問道。“你剛剛叫我什麽?”
唐小棠還顯得有些拘謹,只是還好面對的人是葉凡。她不止一次的聽哥哥在背後痛罵葉凡,也深知葉凡的秉性。
於是,唐小棠乖乖的回答;“師叔祖。”
葉凡費力的想了想,她作為三師姐的徒弟,叫自己師叔祖,那自己就是.....夫子的師弟?葉凡徹底被震驚了,一時間竟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不吉利,真他娘的不吉利,那老頭師弟死了多少年了,又想騙我當他師弟。......他的師弟那有一個留了一個好下場?”
“不行,現在跑還來不來得及?這無中生有的師弟讓我很慌啊!”
靜靜站立在一旁的余簾開口了,“老師說收不了你,當徒弟不合適,乾脆就當師弟好了。”
葉凡瞪大了眼睛看著余簾,一字一句的說。“這老頭是多愛收徒弟?簡直就是無中生有,若是我這麽不明不白的受著了,那豈不是他哪天去送死我還得替他接班?”
余簾低頭不語,思考了片刻之後回道。“是的。”余簾冰冷的口吻和冷淡的語氣讓葉凡即使是站在陽光裡也是覺得毛骨悚然。
他雙眼無神,口中喃喃自語,“陰謀,都他娘的是陰謀。”
良久之後,葉凡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且被動的接受了這個輩分。唐小棠又再次甜甜的喊了一聲師叔祖。
葉凡注意到小姑娘身上的舊皮襖換作了嶄新的書院院服,腳上那雙舊皮靴,換成了一雙小巧的青布鞋,顯得很是清爽。
正打量著她,又再次聽著師叔祖三字,他不知為何忽然心情變得極為舒爽,片刻後便明白了這種美妙心情由何而來。
首先他比寧缺高出一輩,其次他比唐小棠高了兩輩,那將來豈不是那位魔宗行走也得敬自己十三分?
最關鍵的地方在於,對書院而言,師叔祖是具有特殊意義的一個稱謂,他們的小師叔死了那麽多年之後,這個稱號再次響徹的時候必定就是唐國向天下宣戰的時候。
書院後山上一位小師叔,是世間最了不起的角色,是二師兄念念至今依舊崇拜到無以複加的傳奇人物。
如今他成為了本代弟子口中的小師叔,下代弟子口中的師叔祖,能與夫子並排走的男人。
每一代中,小師弟只有一個,小師叔自然也只能有一個,想著從今往後,可能會有更多的人不停對自己恭敬行禮,喊自己小師叔和師叔祖,他便覺得很是得意。
唐小棠行禮完畢,直起身來,發現葉凡傻傻的笑了,似乎陶醉到了極點,自然想不到他此時心裡在想些什麽。
在荒原上便相識,於長安城重逢,她在哥哥口中聽過最多的一個名字就是葉凡。唐真的很少說話,沉默的像一根木頭,但是唐小棠知道事實並不是這樣。
每次聽著唐在背後偷偷罵葉凡的時候,唐總能找到很多詞匯變著法的痛罵葉凡,仿佛葉凡與唐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但是每當唐小棠問著葉凡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壞事的時候,唐又總能冷靜下來,並且以一種極為嚴肅的口氣告誡唐小棠。
“以後見到葉凡一定要........”
“殺了他?”
“不,交好,行大禮,千萬不能與之交惡。他知道你是我的妹妹,若是有化解不了的大難,他會幫你的。”
唐小棠有些不懂,只是覺得這葉凡也不像哥哥說的那麽可惡。
而且二人年齡相差並不是很大,真的很難把對方當成真正師長來看待。她偏著腦袋看著他,覺得他此時的神情好生滑稽可笑,竟是忍不住格格笑出聲來。
葉凡看著她說道:“再叫兩聲師叔祖來聽聽。”
唐小棠當然不想喊他師叔祖,但是想著先前哥哥的話語,心中一猶豫便是乖乖的叫了一聲師叔祖。
先前是因為老師有命, 而且初入書院總要見過所有人,所以她才會捺著性子行禮,喊了一聲師叔祖。
“不錯,不錯,真不錯。”葉凡咧著嘴笑的很開心,完全忘記了之前受的那些氣。
葉凡注意到她的神情變化,更是得意無比,樂滋滋說道:“我最喜歡聽別人喊我師叔祖了。”
“書院三代弟子現在就是我一個。”
唐小棠咬著牙,看著他說道:“哪裡有別人?”
葉凡說道:“所以你以後多來崖畔探視我,多喊我幾聲師叔祖。”
唐小棠生氣說道:“你要再這樣,我以後不來找你們玩了。”
葉凡得意說道:“我現在輩份比你高,你必須聽我的話。”
唐小棠惱怒說道:“不要忘了我是書院三代弟子第一人,也就是說我將來會是書院大師姐,小師叔你如果不想以後的兒女或者是愛徒,被我欺負一輩子,最好現在不要太過欺負我。”
葉凡怔了怔,感慨說道:“我又不會收徒,收徒這種麻煩事情也就你們這些迂腐之人做的出來。”
“收徒多麻煩,師父死了,徒弟報仇,徒弟死了,師父報仇。明明心裡沒有那麽恨,卻是非要裝作痛心疾首的去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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