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怒氣衝頂卻只能隱忍,走出大帳的時候,劍還沒收到匣中,便用劍挑起簾子,不知道是因為劍太過鋒,還是這滿腔的怒氣撕下了這半窗門簾。
烈烈寒風夾雜著塞外數萬忠魂的呐喊聲,一下子闖入了大帳之中,震的剛走出帳門的白言險些握不住手中的劍!
這片天遼地闊的塞外終究埋葬了多少不能歸鄉之人,梁國的大好山河難道要葬送在這些無恥之人的手中了嗎?想到這些白言的面龐變得更加凝重,只能把劍收進劍鞘。
“哎,你這小子,膽大包天,快來人啊,把這門簾子給我補上......冷死了”伍長說道。
白言突然想去看看林南,看能不能從他的嘴裡問出點什麽。
他來到後院的柴房裡,與其說是柴房,不如說是一間堆滿柴火的帳篷。帳篷底下被厚土壓得嚴嚴實實的,一點涼風都吹不進來。如果晚上能住在這裡,怕是比露宿野外好上百倍。
白言剛進去正好趕上胖福給這個北燕的“奸細”端來吃的,胖福把吃的放桌子上,嘴裡還不時的嚼著,好像有什麽東西沒吃完,碗裡還剩兩個窩頭,有一個好像還缺了一個口。
胖福的這種行為,把白言看呆了,心裡暗想這死胖子估計只有給死人的祭品不敢偷吃,其他的都要嘗個遍。
胖福看著少爺盯著他,心裡頓時慌慌的,嘴裡剩下的東西也不敢嚼了,一邊痛苦的往下咽,一邊做著善意的假笑看著少爺。
“瞧你這點出息,再弄一些水和乾草來。”聽到少爺這麽說,胖福便走了出去。
借著昏黃的燭光,林南看到白公子進來,便恭敬的站了起來。白言壓了壓嗓子,說道:
“快吃吧。”
餓了一天的林南,看到食物,忍不住就吃了起來,好像並不在意這些食物裡面有沒有被人“做過“手腳”。
“有件事我想問你,如果你能老實回答,我明天就放了你,絕不為難你。”
林南把剛吃了一口的窩頭又放了下來看著白公子,聽到可以放了他,這緊繃了半天的臉終於露出了絲絲的笑意,回答道:
“你得說話算話!”
白言接著上面的話問道:“今天你們是什麽時候到那個地方的?”
林南一開始沒明白,白言便補充道:“就是今天打仗的那個地方”
“晌午之前就到了。”
“你確定嗎?”
“我確定,因為當時太陽還沒有過頭頂。領頭徐將軍讓我們等著,肥羊要午後才能到。”
林南一邊說著,一邊咬了一口窩頭。
白言此時更加生氣了,通過跟林南的談話,他之前的猜想好像一一被得到了印證。
如果實情真的像他想的那樣就糟糕了,白言想著尋找擎天的事情得先放一放。當務之急是先找出那個與賊人勾結的人,不然的話現在軍中還活著的兄弟日後的境遇就很危險了。
想到這裡,白言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啪!
“真該死!”
這一拍嚇得的林南手中的窩頭掉到了地上。他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窩頭,吹了吹灰就又吃了起來。
“行了,我答應你,明天等我埋了兄弟就放你回去。”說完便揚長而去。
到了第二天的晌午,白言決定先不追問昨天遇伏之事。他先找到了王忠君想讓他派人跟他一起去埋了戰死的兄弟。而王參軍卻推諉說“這事情太小”,讓他去找伍長大人。
白言沒辦法,
也隻好去找那個“屠夫”。他來到伍長的軍帳,日過三竿,營中的士兵還沒有操練,一個個抱著兵器坐在地上曬著太陽。而這個伍長卻沉浸在夢鄉裡,床邊上還倒著一個酒壇,白言想到昨天屈死的兄弟,在看到眼前這個屠夫還在睡覺,便一把拔出了劍砍了下去。 ......
這一切也只是他自己的想象,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快意恩仇,殺了這個伍長,高興的恐怕是那個一直躲在幕後的元凶。
看到酒壇,他便一腳踢了上去,酒壇飛到床沿上撞了個粉碎,嚇得伍長從床上滾了下來。
“快隨我抵敵...抵敵。”
伍長醒了神才發現不是賊人攻城,只有白言一個人抱著劍站在他面前。
躺在地上的他就像一頭被剃了毛的豬,鮮嫩嫩的肉,白花花的皮,任人碎剁。
伍長大人覺得這樣有失體面,便停止了呼叫。慢吞吞的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道:“你來這裡幹什麽?”
伍長一邊說一邊穿起了衣服,可任憑他怎麽扯,就是遮不住他那圓滾滾的肚皮,肥成這樣,還能穿上盔甲嗎?
“大人,我想問你借點人去埋了死去的兄弟。”
伍長兩隻手挽在身後,做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回到道:“不行,沒我的軍令,你不能帶走一兵一卒,如果再遇到賊人怎麽辦,你負責還是我負責?”
白言覺得跟這頭豬說這些純屬浪費口舌,於是走到大帳外想動員兄弟們去。可是任憑他怎麽說,這些人就是不理他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好像被什麽東西黏在地上一樣。
“兄弟們,那些死去的人前天還跟我們一樣,是一個妻子的丈夫,一個老人的兒子或者是一個孩童的父親。為了守衛邊關才來到這裡,可今天呢,戰死沙場卻沒人埋?如果有一天你們也戰死了,難道也想跟他們一樣,做一個孤魂野鬼嗎?”
說到這裡,人群中突然有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站了起來,說:“白公子,我跟你去!”
剩下的人內心似乎有了波動,但還是沒有站起來。就這樣,白公子和這個叫田多的年輕人拿著鋤具往外走,快出營帳的時候,胖福追了出來,他想跟少爺一起去,可白公子隻讓他在營地看守林南。
這兩個人來到昨天的戰場,田多看到眼前悲慘而又壯烈的一切,似乎想到了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像這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想到這這心便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過了幾盞茶的功夫他們才挖了幾個坑,白言累的額頭上都滲出來汗珠,一把坐了下去,而此時日頭已經過了頭頂,這樣下去,這些忠魂今天可能都埋不完。
就在二人著急忙慌的時候,遠處來了一大隊人,好像是自己人!
原來這些人在白言和田多走後,跟伍長說要去幫忙。因為他們都是在一個灶裡吃過飯,一個軍帳裡睡過的生死兄弟。可伍長還是不讓他們去,說誰敢去一律軍法從事。
後來幾個膽大的人就把伍長給捆了,嘴裡還塞了東西。看到他們過來,白言似乎看到了梁國未來的希望,這人心還沒有徹底泯滅。
目光回到軍營,就在白言走後,就有人偷偷的稟報王參軍,說白公子昨晚帶回了一個北燕的“奸細”,關在了後面的柴房裡。
王參軍一聽便覺得此事不妙。 這個稟報的人說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個奸細給宰了,王忠君覺得不妥,如果這個人死在營中會遭到他人的懷疑,得想個主意把這個北燕人弄到外面去殺。
可柴房有胖福守著,沒辦法直接進去,王參軍就想了想便對報信的人說:“你去灶房,讓他們準備一個......”
說完這個人便走了出去,片刻之後這個人又來到柴房前,湊近胖福的耳邊低語了一番,胖福就興高采烈的跑走了。
而此時早已埋伏在一旁的王參軍走了出來,他讓隨身的兩名護衛進了柴房,先用黑布蒙上了林南的眼睛。然後把他給押了出去。
他們把林南帶到一個沒有人看到的地方,護衛一腳踢的他跪了下去,還讓他的腦袋向前傾斜,做出一副要砍頭的樣子。
“你們是什麽人,你們想幹什麽?”林南心裡很是害怕。
“想幹什麽?我們還能幹什麽呀,上路吧。”
王參軍說道,就在這時候小南子嚇得尿了褲子,參軍看到這個人居然這麽怕死,就笑著說:“哈哈哈,你想活命嗎?”
“想!”
“你一直往北跑,等過了前面的山梁才能扯下面罩。哦對了,這裡還有一封我給你們北燕耶律大將軍的信,請你務必親自交到他手中,否則即使我今天不殺你,來日他也會殺了你的。”
說完王忠君便把一張皮紙塞到他的懷裡。然後一個護衛又狠狠的踹了他一腳,“還不快滾。”只見小南子就像一隻被狼“赦免”的兔子,閃電般向前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