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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末，新宅門外終於傳來了“軲轆”“軲轆”的車輪聲，在這安靜的夜裡，顯然格外清晰。

正屋裡一直惦記著丈夫，挺著沒睡的邢氏聽到院外傳來的動靜，披上衣服就走出了屋子。

外院，葉正明把牛牽進棚子，看著低頭急切飲起水來的牛，心疼摸了摸它的後背。

喃喃念叨著:“受苦了，你受苦了啊，你現在這兒喝著，我去給你整點兒吃食去。”

轉身就瞧見了身後的妻子，嚇了一跳:“你走路怎沒聲啊。”

緊接著又說道:“還沒睡呢，孩子們呢?睡了嗎?”

邢氏白了他一眼:“哪是我走路沒聲?明明是你的精力都放在你寶貝牛身上了。”

“你不回來，我哪放下的心?孩子們都睡了，二郎三郎明個兒還要去學堂呢，哪能和我一樣，熬到這麽晚?”

葉正明憨厚的笑笑:“不用擔心我，有燈籠照著，我回來路上慢著些，沒事兒。”

“餓了沒?蓁兒想著你，晚上特意和我一起做了餡餅，你先前不還一直念叨著好吃嗎?”

“灶房裡給你留了好些個，等會兒我給你熱一熱，還有粥，你吃飽了再睡！”

邢氏一邊和丈夫說著話，一邊來到院門前，把大門關好。

葉正明揉了揉肚子:“餓了，餓的前心貼後背，你說也奇怪，以前咱們過的不好時。”

“餓幾頓我也沒覺得有啥，可這好吃好喝的過了些日子，餓一頓我竟然就受不了了。”

說著話，兩人也來到了灶房，邢氏一邊給丈夫熱飯，嘴上一邊問道:“藥拿回來了嗎?娘剛剛說啥了沒?”

提起這個問題，葉正明臉色稍稍有些不自然，他視線看向鐵鍋，悶悶的回道:“沒啥，就是嫌棄我回來的慢了。”

邢氏一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是心理又難受了，像拍小孩一般拍拍他後背:“娘不就是那個樣子?什麽時候把咱們放在心上過?”

“你也別想了，大哥出了這事兒，娘心情不好也是正常，咱們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

和丈夫不同，她是早就想開了，瞧不上他們就瞧不上唄，反正他們也不指望能被瞧上。

不，瞧不上倒是正好了，總比天天惦記著自家的銀子強。

葉正明勉強笑了笑:“你說的對。”

“餡餅和粥熱好了，你快吃了吧，吃完再去照顧你那寶貝牛，我先去睡了，明個兒還要早起給二郎他們做飯呢。”

邢氏把粥和餡餅，往丈夫面前推了推說道。

葉正明連忙應了:“好好好，你快去睡，我吃完就過去，明早我再喂牛！”

吃完東西，葉正明飛速洗漱好自己，輕手輕腳的進了正屋，上炕，抱住妻子的刹那，他先前停在半空中的心，突然就落在了地上，感覺踏實了。

..............

新宅這邊的燈火熄滅，可老宅裡的燈火卻依舊亮著，葉正明把藥送回來後，趙氏立刻就吩咐馬氏去灶房熬藥。

而她雖然躺在了炕上，可心裡總覺得不那麽踏實，不止一次的後悔，今天就不該把老大放在他們這屋，都怪老伴兒！

老大都有兩個媳婦了，難道不比他們兩個老的照顧的好，精心?

幹啥非要放他們這屋?害得她還要費心想著。

馬氏不缺熬藥的經驗，因此只是花費了一個時辰，就熬好了藥，端進去小心的喂丈夫喝下，這才回屋睡下。

兩天的藥喝下去，葉正德的臉色好了一絲，這天早上，他終於幽幽轉醒。

因為屁股上的傷，

這兩天他在炕上，一直維持著趴著的姿勢，也沒人想起幫他挪挪頭什麽的。因此他醒來後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他感覺不到自己的頭了。

“額....唔....”他張嘴，似是想說些什麽，一時間卻只能發出無意識的聲響。

幸好此時屋裡只有趙氏兩人，葉方最先聽到動靜，扭頭一看發現兒子醒了。

臉上立刻露出一絲激動:“兒啊，你醒了?你沒事了?太好了太好了啊。”

葉方的聲音不小，不一會兒功夫，不光是大房屋裡的於氏和馬氏，就連三房的李氏兩人也都聽到動靜過來了。

這麽多人全聚在正屋，七嘴八舌的衝葉正德問著話，頓時就讓他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眼一翻，眼看就要暈過去。

被趙氏及時發現，黑著臉，不耐煩的衝他們揮揮手:“行了，行了，你們都圍這兒幹啥?”

“老大他剛醒，別再被你們吵出個好歹，該幹啥幹啥去，家裡的活都乾完了嗎?”

這話一出，屋裡的人頓時安靜如雞，紛紛轉身出了屋子。

等到下午時分，葉正德吃了兩頓飯，狀態好了不少，至少能有力氣說話了。

“娘，老二他們呢?怎沒來看我?”

趙氏沒好氣的說道:“怎沒來看你?第一天來過了，你這都暈過去三天了，你還指望他們天天來看你不成?”

葉正德眼中露出一絲不滿，為啥不能?自己是因為啥，才變成現在這樣的?

照他說，老二就應該一直守著他！哼，真是沒良心！

突然想起什麽，他緊接著問道:“娘，老二說啥了沒?”

趙氏撇撇嘴回道:“說啥說?老二那就是個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人，能說啥?”

“那我看病這藥錢呢，他們出了沒?”葉正德眉頭緊皺，又問了一句。

提起這事兒，趙氏那是一肚子的氣:“他們出個屁！明明掙了那麽多銀子，你出了這事兒，他們卻一文錢都舍不得出，我真是白養他們了！”

“他們怎麽能不出?我被打成這樣不都是因為他們?我......啊！”

葉正德情緒激動，說話間顯然忘記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挪動了下身體，發出了一聲慘叫，剩下的話也說不出了。

“你說啥?你被打都是因為老二?”趙氏顧不得關心兒子的身體，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說的話上。

葉正德疼的額頭冒汗，好幾息才緩過勁兒來，回話的聲音都低了幾分。

卻依然透著憤怒:“就是因為他們！縣丞大人本來已經答應要給我獎賞，都是因為他們，害我被大人杖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