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也是,若無諸葛正我親自到場,表明他這個太傅依舊全力支持主戰派,站在主戰派這邊,怎麽阻止源源不斷的殺手,多方勢力的刺探?
原本以諸葛正我的醫術造詣,已可看出韓侂胄因何患疾,但要治還是不成的,他雖精通醫術,但還未將醫術像武道一樣修至化境。
程靈素上前,坐在床邊,俯下身去,要細瞧床上昏迷不醒的韓侂胄,這位韓相公,身穿中衣,雖然人至中年,此時兩鬢星霜,但相貌只是中年模樣,並未顯出半分老態,且英朗貴氣,眉宇之間一派儒雅風流,不由給予人一種超凡脫俗雍容威嚴的感覺。
她凝神看去,原來韓侂胄鬢邊的,哪裡是什麽白發,乃是一層極淡極輕的霧氣,縈繞覆蓋在發間,遠遠看去,可不就是白首星霜嗎?
“程姑娘醫術出神入化,行止想請教姑娘,這世上可有一種藥,非毒非蠱,能讓人服用之後,面上毫無異常,沉沉入睡,實際上卻昏迷不醒,命在旦夕?”蘇子期俊雅清逸的面龐上沒有什麽表情,但眼睫微垂,望著病榻上的人,暗自收斂情緒。
程靈素微微沉吟,清目一凝:“靈素敢問蘇公子,可否讓靈素在韓相公身上施針?”醫毒不分家,藥可殺人,毒亦可救人,多一分少一毫,便是差之千裡,但若要人生病,就算是無害的藥,此時也成毒了。
程靈素自然沒有害韓侂胄的必要,但是要在人的重要穴道上動針檢查,誰又能說永遠萬無一失呢?
蘇子期沉默不言,抬眸向韓?瞥了一眼,諸葛先生,無情追命二人,乃至路仲遠亦是沉默不言,看向帶路與招待諸人的韓?。
韓?乃是隨韓侂胄姓,計入族譜的養子,夫人吳氏也臥病在床,這種事除了韓?,又有誰能負責同意呢?說到底,韓侂胄性命不但與此時的戰局相關,更與這一府上下安危相關。
韓?長歎一聲,“還請姑娘出手就是。”事到如今,難道還有第二條路可以選嗎?以相州韓氏的底蘊,什麽療傷解毒武林一絕的梅二先生,什麽殺人名醫平一指,還有好多不出世的醫道大家,他們不是沒有請過,還不都是無功而返?
程靈素微微點頭,打開包袱中取出慣用的長針。
黃帝內經有言:“藏寒生滿病,其治宜灸”便是指針灸術,其中詳細描述了九針的形製,九針之名,各不同形。一曰镵針,長一寸六分。二曰員針,長一寸六分。三曰緹針,長三寸半。四曰鋒針,長一寸六分。五曰鈹針,長四寸,廣二寸半。六曰員利針,長一寸六分。七曰毫針,長三寸六分。八曰長針,長七寸。九曰大針,長四寸。
屋中並不昏暗,也清理得十分乾淨,明亮的陽光透過窗紗照進屋內,程靈素低頭給韓侂胄按摩手腳心口,仍是道了聲:“燈!”
她攤開的包袱中雖有蠟燭,卻是萬萬不能用的。
蘇公子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一動,真氣自覺招來台邊的小燈盞,又用打火石點下燭火,遞至那瘦弱醫女身側。醫女隻眼角瞥了一眼,就穩穩接住了那燈盞。
兩人這一連串動作,如行雲流水,雖然認識不久,但自然含有一番不可言說的默契。
————顯是關系與尋常人已不大相同。
旁人或許不覺得奇怪,諸葛先生與敏銳聰穎的無情卻有點看出端倪。以他二人的聰穎,自然知道程靈素將包袱視人,就是希望他們放下暗中的戒備之心,表面自己沒有惡意。
無情微微挑眉,清奇俊秀的臉上看不出神情,尋思:蘇行止雖是執掌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幫派,但已有婚約在身,素來自持守禮,身邊沒有什麽親近默契的女子。
江湖上,六君子中,那“見色不亂真君子”厲剛的名號真該讓給“玉笛飛神刃”的刀法驕子蘇公子才是。
程靈素容貌僅是清秀,還因為營養不良,有些面黃肌瘦,也絕不是他四弟妹那般,任何人都要另眼相待的天仙絕色。
能讓金風細雨樓的蘇公子另眼相待,想必是因為她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