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和真正‘混社會’的人打交道次數很少，

　　像今天這樣面對面坐在酒桌上，談正事，更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在見到魯清明這位表哥的第一時間，他就意識到，對方絕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小混子’，

　　無論是言談舉止中那份沉穩，還是偶爾眼角眉梢不經意流露出的一抹令人心寒的狠厲，都證明了的確如同魯清明的所言，這是一個久混社會，閱歷豐富的‘老杆子’。

　　所以他幾乎立刻就相信了，對方絕對有幫他們拿下這筆‘訂單’的能力。

　　不過，被稱呼為‘鴻哥’的人，說的也很直接，利潤他要佔一半。

　　魯清明當時臉色就變得很難看，這麽一來他之前預測的收益要少一大截，在邊上說盡了好話，可是鴻哥一步不讓。

　　人家說的也很明白，這業務誰都能做，關鍵在能不能拿到;

　　而且你們是學生，以前沒合作過，給你們做，我是冒風險的，

　　風險越大，收益自然應該越高，等咱們合作過一次。

　　越是這樣，程俊越是信任對方。

　　他盡量表現出‘成熟’的一面，衝還在掰扯的魯清明使了個眼色，然後舉起酒杯說:“鴻哥，這筆生意是你介紹的，你分一半當然沒問題，不過將來還希望你多多照顧，大家一起繼續發財。”

　　“老弟啊，只要你們軟件質量過得硬，好用，我這邊生意有的是。這一筆如果你們做得好，以後咱們長期合作，我肯定不會抽你們這麽高的利潤。”

　　鴻哥說著，又拍了拍魯清明肩膀，對程俊道:“聽說你是學校幹部，我這個老弟在學校，還要指望你多多照顧。”

　　“那沒的說，我和清明是兄弟嘛。”程俊說。

　　“那行，來，幹了！”

　　社會人就是社會人，酒量驚人，一頓飯下來，三個人差不多喝掉了一斤半白酒，魯清明和程俊兩個出包廂的時候，走路都是飄著的。

　　喝了點酒，鴻哥混混的那一面也暴露出來了，不再向之前那麽沉穩，拉著兩個小老弟，非請他們去酒吧繼續喝酒跳舞。

　　程俊喝的都反胃，本不想去的，可是又怕得罪了這位‘財神爺、老江湖’，又聽魯清明在一邊色眯眯的說什麽迪吧裡有好多靚妹，我們去開開眼，放松放松之類的……

　　酒勁上頭，程俊有些燥熱，即有點緊張，又難免期待，半推半就的跟了過去。

　　……

　　……

　　第二天上課，班長程俊第一次曠課。

　　上午最後一節課結束，魯清明下樓的時候，路過陸嶽濤身邊，稍稍放慢腳步，對他微微點了點頭。

　　神情十分複雜。

　　“恭喜你，三萬塊錢順利落袋。”陸嶽濤微微一笑。

　　魯清明嘴角抽動兩下，沒吱聲。

　　不過，想到那三萬塊錢，內心的負罪感又減輕了一些。

　　下午也有兩門課，依舊不見程俊身影。

　　最後一節課快上完的時候，班主任史南出現在教室外，任課老師剛離開，她就快步走到講台上，宣布了程俊暫時不擔任班長，由副班長班長頂上，

　　副班長的空缺依舊由之前的副班長王誠鼎擔任。

　　一通沒頭沒腦的任命，搞得全班都莫名其妙的。

　　這段時間，班委的變動，好像也太頻繁了點。

　　史南沒有說原因，隻講，程俊出了點事，學校正在調查之中。

　　什麽叫做出了點事?

　　這四個字可大可小，

死了也是出了點事，犯罪也是出了點事，摔了一跤，也是出了點事。　　雖然史南沒有明說，不過大家都能感覺到，程俊‘這點事’小不了。

　　否則，怎麽會被直接踢出班委，連任何一個最基本的班幹部職位都沒留下。

　　“史老師，那程俊還在不在學生會擔任職務啊?”陳大偉笑嘻嘻的舉手提問，用很誇張的語氣說:“沒有像他這麽負責的幹部監督，我們寢室內務肯定變得一團糟！”

　　史南皺了皺眉，板著一張死人臉說:“陳大偉你坐下，不要添亂。程俊的事學校在處理，和其他同學無關，你們正常上課生活就行。”說完，轉身離開了教室。

　　……

　　接下來足足有三天，程俊都沒露面。

　　第三天下午，班主任史南又來了，

　　上次，她是沉著臉，這次，一張臉簡直都快黑了。

　　才調任班主任，就出了這樣的事，哪個臉都得給。

　　程俊在校外酒醉找小姐，被正在執行打黃掃非活動的警方抓了個正著，通報學校，

　　鑒於是在校大學生，認錯態度良好，隻拘留了兩天，罰款之後，就放出來了。

　　學校經過研究討論，決定予以開除學籍處理。

　　找小姐開除學籍，這個處分有點重了，按理說，給個留校察看也說得過去，只要疏通的好，甚至記大過都可能。

　　不過，這次程俊倒霉，年前，市裡照例為了春節安寧祥和的氣氛，進行一撥掃黃打黑，統一行動，還帶了記者，直接拍下了不堪入目的那一幕，當做負面典型進行宣傳。

　　幸虧考慮到了楚南大學的臉面，否則那一段很可能直接上電視。

　　不過，想要從輕處理是不可能的，這樣的害群之馬，校方根本沒有多做考慮，就做出了開除的決定。

　　全班嘩然。

　　沒想到程俊還有這個愛好?

　　男生嘛，有這個想法的不少，真付之行動的，不多;

　　偏偏最近已經到了期末，大家都收了心思，在備戰考試，誰能想到，班長居然如此有雅興。

　　當天晚上，程俊終於重新出現宿舍樓，回來收拾心裡走人。

　　以往總是能把笑容掛在臉上，顯得寵辱不驚的程俊，此時無悲無喜，一張蒼白的臉上只剩下茫然和不知所措，在他父親的陪同下，拎著兩個大蛇皮袋，低著頭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寢室樓，在夜色之中，離開學校。

　　同寢室和他關系最好的魯清明送到了門口。

　　“叔叔，都怪我，那天不應該讓他喝那麽多酒，早知道他喝多了是那個樣子，我說什麽也不會，哎，都怪我害了他……”

　　魯清明言詞之中的愧疚之意，一點兒水分都沒摻;

　　可是話語的內容，一個字真的都沒有。

　　不等魯清明說完，程俊父親忽然一巴掌狠狠扇在程俊臉上，把程俊扇了一個踉蹌。

　　“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不要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