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再度醒來,卻是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團灰白色的氣體,依舊是雨夜,不過晚上的昏暗在他眼中已經和白天沒有什麽區別了。
此時他的視野似乎是與那隻野獸共享,但無法操縱身軀,緊接著就是一股記憶驀的擠進了王五的腦海中。
王五也從而知道,自己竟成為了這隻妖虎的倀鬼,受它拘役,要找到替身才可前去投胎,王五一時間不禁悲從中來,自己不過是偷個豬蹄,竟把命給搭上了。
自己家裡的幾畝薄田,還有剛過門已經懷孕的妻子,想到之前妻子勸自己金盆洗手,但他不肯,還想著趁著腿腳便利多乾幾次,好為還未出生的兒子攢下一份大大的家財。
可現在,這一切都是別人家的了,家中父母已都不在,這個絕戶估計是要被吃定了,悔不當初四個字現在很能概括王五心態,畢竟現代人也是被抓到就是悔不當初,沒被抓到就到就是天下第一,只不過王五的代價比較高。
就在這時,王五聽見一個陌生的男聲從自己上方傳來。
“山君,剛剛那男子似乎是從沐家村方向出來的,你吞食後可有記憶否?”
只見這頭似乎名叫山君的妖虎,嗷了一聲,修長的四肢也不急不緩踱著步。
“那沐清風說的沒錯吧?”
似乎這陌生男聲能和這隻妖虎溝通,問著一些是否類的問題,而通過王五觀察,妖虎很直白,嗷就是是,嗚就是否。
一人一虎一問一答,山君也嗷嗚了一陣,王五在旁也聽得清楚,而且感覺自己比死前記憶力更好一些,聽一遍便懂了。
緊接著,男子又說:“既然他說的無錯,那速戰速決吧,這裡看起來沒有危險,一個小蟊賊都能偷這麽多東西,我們先去那小丫頭家拿黃金,然後再去嵐河邊看看,沒有發現就動身回黃石嶺,不要停留,而且身上衣服太黏了,山君估計也不舒服吧。”
又是嗷的一聲,山君似乎很是讚同這句話,雨水滴滴答答的粘著皮毛,真的弄的這頭妖虎很難受,王五感覺它有些迫不及待。
已到村口,雨沒有越下越小,反而越下越大,像是中雨轉暴雨的感覺,劈裡嘩啦的雨聲不停,村莊也是一片烏黑,沒有半點燈火,這個點已然到了亥時,也就是晚上9點到11點之間。
不說古代,就說現代經歷過沒有電的老人,一般也就是七八點就睡了,所以這個時間點已然是沐家村能做的活動都做完了,也就是熟睡階段,再加上外面的暴雨連綿,想來根本無人發覺有妖虎進村。
就算醒著,在烏雲遮月,再加上暴雨視野阻隔,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下,巨虎根本是難以發現的,除非近距離接觸。
這一切都瞞不過林慕,林慕原本今晚就沒有睡意,一直都是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旁邊的沐小草倒是早已睡著。
睡姿正常,沒有摟著東西睡的壞習慣,而是一個人蜷在床裡側角落處,身上蓋著薄薄的毯子,包裹的圓潤,壓根沒給林慕一個掖被角的機會。
在嶽雲他們進村的第一刻,林慕的視野中就出現了信息,一個任務信息。
觸發動態任務:
【夜幕陰影】
【任務描述】:暴雨下的沐家村似乎多了某些不速之客,他們的目標便是最近沐家村聲名鵲起的龍使沐小草,睿智如你,及時發現了異樣,現在阻止他們,任務獎勵根據進度發放。
【任務難度】:【簡單】【↑】
【任務獎勵】:【100-300】修為值,
【0-2】技能點 林慕看見任務獎勵頓時松了一口氣,因為這並不是所謂的強製性任務,風險應該不會太高,換而言之,也就是這批不速之客實力並不行,只需要小心他們分頭行動,繞後偷家就可以了。
不過,看來黃金還是讓沐小草出了名,當時還是太草率了,不過不給黃金說不得會讓那神婆逃掉。
唉,如今只能期盼這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林慕將沐小草推醒,睡眼有些惺忪的沐小草疑問的眼神投向了林慕,意思是你有啥事,眼神中並沒有半分不快,不過看見林慕身上沒有毯子時,下意識以為林慕有些冷,想要將自己的一半毯子蓋到林慕身上。
林慕壓根不想睡,但還是沒有阻止她的動作,趁著她靠近的時候,小聲嚴肅道。
“我聽見了,外面有人,好像是衝你來的。”
“啊?那我們趕緊去找龍王爺吧。”
沐小草沒有懷疑事情的真假性,第一反應便是兩個人去找龍王的庇護,畢竟在她眼中,就算林慕會幾個法術,在龍王那裡學了藝,也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有這想法也再正常不過了。
“沒事,問題不大,我能應付,但是他們人多,你可能會被抓住。”
“我們一起走,龍王爺肯定能應付的。”
沐小草仍有些不放心,怕林慕是寬慰自己。
林慕無奈,但時間緊迫,已經來不及解釋了,只能點點頭。
“那我們一起去嵐河,你待會一定要聽我的。”
原本他的計劃是他出去搞點動作,把來人引開,然後讓沐小草躲在水下小院,這樣萬無一失。
可惜自己年齡太小,無法讓她信服,不過沐小草擔心是正常的,林慕也不會因此覺得她有問題,反而覺得心中暖暖的,有人關心的感覺總歸是不賴的,不是嗎?
兩人穿好衣物,沒有太多遲疑,就從屋後的窗戶處翻了出去。
林慕並沒有走前門,雖說前門向前才是嵐河,他從屋後走是繞路,但他有些害怕剛好被撞見,這樣的話,那他這個身份說不得要暴露了,沐小草也會陷入危機。
小心駛得萬年船,深諳苟道的林慕自然不會莽撞。
但是屋後是西方,林慕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繼續向前,過了幾間房屋,兩人走到村子的最西邊,才開始轉到嵐河方向。
雨水似乎永無止境,不過在這天然的偽裝下,兩個小小的身影也顯得微不足道,就在林慕剛剛轉向掉頭前往嵐河時。
沐小草的門口來了不速之客,一人一虎,正是嶽雲和他的坐騎山君。
在這種矮小的房屋面前,兩米高的山君果真如同一座大山,根本無法從門進入,太窄了,高也湊合。
“就是這?”
嶽雲打量著這個普通的農家小院。
小女孩就在這?
“嗷”
低沉的吼聲確信無疑,因為王五白天時沐小草家也踩過點,但是她覺得這兩個小孩太小,就算偷到了也是欺負小孩,太丟面了。
所以吞食了王五記憶的山君,自然是知道這處是沐小草的家。
“那就把倀鬼叫出來吧,剛好這個也用的上。”
嶽雲提了提放於虎背上的包裹,正是王五偷盜的食物。
山君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馭使倀鬼嘛,很簡單。
輕輕吹一口氣,淡灰色的煙霧從它那血盆大口出吐出,煙霧逐漸凝聚成型,不到三息,就已成王五生前時模樣,不過是臉色蒼白了幾分,其他並無改變。
王五發覺自己被這頭妖虎吐出時,心中也有一股訊息,威嚴莫名。
“拿食物敲門。”
簡短而有力的要求,王五拒絕不了這個要求,或者說他從未想過拒絕。
雖然他有意識,但自始至終,他只是一個倀鬼,任由這山君擺布,無法拒絕,無法抵抗。
於是,蒼白的王五,提著感覺不到重量的包裹,敲了敲緊緊關上的屋門。
身後的巨虎早已不見了蹤影。
但若仔細觀察,竟發現它已經貼附在一棟土牆邊,雙目緊緊閉著,身上的顏色也完美融入了土牆的背景色,渾然一體。
這便是虎類天賦,天生的偽裝潛行大師。
畢竟老虎從來不和你剛正面,永遠是躲在陰影中,等待時機,襲擊毫無準備的獵物。
這也就是為什麽,老獵人告訴你,面對老虎時永遠不要背對老虎的原因了,背對死的更快。
然而,王五連續敲了三下,都不見有人,只能回頭看看嶽雲,嶽雲卻是想著,會不會睡得太死,聽不見呢,或者說雨聲太大,聽不見呢。
於是,扭頭讓王五,說進屋看看,鬼類天生可以穿牆。
王五自然知道嶽雲說的話,和那妖虎下的命令一樣。
穿過牆壁,入眼處便是空蕩蕩的房間,原本應該有人的床上空無一人,毯子的一角已然耷拉在地,房間裡也沒有能夠躲藏的東西。
王五只能輕輕出來,搖了搖頭,他無法說話,但嶽雲從他的動作,還是明白了,自己已經被發現了。
該死,難不成真的有東西再盯著自己,自己還沒有發覺?
嶽雲不禁懷疑起來,不然的話,怎麽解釋沐小草的消失不見。
就在嶽雲萌生退意之時,一聲呼救透過雨聲傳了過來,雖然聲音細微,但嶽雲身為煉體境的武者,早已開了耳竅,還是能夠聽見。
“救命啊,有人嗎,我姐姐掉河裡了。”
驚慌失措的男童聲,斷斷續續的透過雨幕,從遠處傳來,好像是在南邊,也就是嵐河邊。
嶽雲走到視野開闊處,儼然看見一個不高的身影邁著小短腿向村子這邊跑來,那孩子似乎也看見了嶽雲,邊跑邊喊。
“救命啊,姐姐掉進河裡了,快喊村長!”
雨聲徹底掩蓋了男童的聲音,傳達不到村裡,但卻剛好能夠讓嶽雲聽見。
嶽雲沒有急著動手,他先是打量了這個正在喊救命的小孩,一身濕透的青衣,和村裡幼童的裝扮不搭,有點像道童,臉上焦急無比,似乎的確有件人命關天的大事。
“小娃娃,你姐姐是誰?為何半夜暴雨天跑去河邊。”
“我姐姐就是沐小草,我是她弟弟,她是龍使,說忘了給龍王祭祀吃食,結果不小心掉到河裡去了。”
林慕有些氣喘籲籲,把礙眼的濕頭髮撥開,帶著哭腔說道。
“快去喊村長,大叔。”
聽著男童的懇求,嶽雲卻不打算叫人過來,但也裝一副焦急的模樣的問道。
“你姐不是龍使嗎,可能下水是龍王爺有旨,喚她下去呢。”
儼然是知道沐小草被沉河不死的事件。
“哎.....反正說不清,找村長爺爺他會明白的,我姐姐堅持不了多久,快去村裡喊人啊,大叔。”
青衣小童欲言又止,但已經有些崩潰了,他已經邁著小短腿要越過嶽雲去村中找人救命。
聽到這裡,嶽雲心中一路上的疑惑頓解,開始瘋狂腦補,什麽龍王,什麽妖怪,完全是這個村子為了掩蓋黃金找出的借口。
嵐河河底意外發現黃金,沐家村村長為怕被人發現,便編出河底有龍王,而且還會賞賜金銀的故事。
為了掩蓋真相,還把神婆給殺了滅口,許多不合理的小BUG也被嶽雲逐個修補漏洞。
除了幾個大型bug,他無法理解,比如為什麽半夜暴雨祭祀龍王,不過他覺得可能是另有隱情,這個小娃娃不肯說而已。
等到他救上來沐小草便可分辨真假了。
腦補完畢的嶽雲已經對那個不露面的村長有一絲敬佩。
怕打草驚蛇,嶽雲連忙拉住要離開的青衣小童。
“不用了,人命關天,你姐姐在哪,我會游泳我去救。”
昂著頭看向林慕,一副正義派頭十足的模樣。
就在那裡。
不聽抹著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的的林慕手指指了一個方向。
離這裡不遠,200來米的距離。
嶽雲自然未想過一個八九歲的小孩會騙他,已經對他說的話信了八分。
“嗯,我們快去救你姐,萬一被河水卷跑了那就慘了。”
嶽雲心裡全是要揭開謎底的興奮感。
河底可能有金礦,兩三斤的金塊說拿就拿,肯定還有比它更好的,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嗯。”
低著頭的男孩看不見神色,在滂沱暴雨中一言不發,似乎已經放下心來,緊緊跟在嶽雲身後。
寸步不離。
不遠處的土牆,一抹綠蔭浮現,又重歸平靜。
只剩下滴答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