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涕蟲懵了,他沒想到這仙女姑娘會突然變臉,那種天然身份落差而導致的悲哀讓他臉色漲紅,一個字不敢說,緊緊的靠著慕飛卿,雙手緊緊的抓住衣角,極盡卑微。
“仙子請住手,”慕飛卿眼見那少女修士就要動手,急忙大聲道:“仙子請原諒我這小兄弟沒見過世面,第一次見到仙子風采,多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哼!”少女冷哼,道:“你又算個什麽東西!”
只見巷弄之中,那少女好像一步就跨到了鼻涕蟲身前,她那隻晶瑩如羊脂美玉的纖手,迅猛拍向草鞋少年的天靈蓋上。
在那一瞬間,慕飛卿一把提住鼻涕蟲的肩膀,用力一拉,將鼻涕蟲提起來,在離地半尺,錯開那少女一掌,兩人的身體撞到一起,靠到老青牛身上。
但是,那少女也不知道是沒料到慕飛卿二人能夠躲開,還是一時不查,居然在落地之時,腳下一滑,直接栽倒在地,恰巧,那地上有一攤牛糞,還熱騰騰冒著氣!
少女整張臉直接撲倒牛糞裡,濺死一攤糞渣。
“艸!”
慕飛卿臉色大變,抬頭往遠處望了一眼,沒有任何猶豫,一把抓起還在迷茫中鼻涕蟲,將那百十斤的鼻涕蟲扔到牛背上,他翻身上背,狠狠一拍牛屁股,老青牛受驚,撒開蹄子就跑,就在那一瞬間,一股黏糊糊的牛糞又噴了出來。
不偏不倚,剛好噴在爬起來的那少女臉上,糞上加糞!
“mmp……”
慕飛卿哀怨的爆了一句粗口。
身後傳來了少女氣急敗壞到幾乎瘋狂的聲音:“狗雜種,我要殺了你們,啊!!”
索性青牛跑得快,慕飛卿也知道在這太古裡,不論外界多麽強大的修士,到了此地,也不過就是體魄比普通人強一點,至於特殊的就不提,這少女明顯不是武道修行者。
青牛仿佛脫韁野馬狂奔,飛快消失在消失在巷子裡,在回頭時,已經看不到那少女的身影了,慕飛卿這才深深的松了一口氣,修士終究是修士,即便在這鎮子裡沒有了修為,但也有很多防不勝防的手段,他雖然不怵,但終歸是個麻煩事兒,而現在的他,的確不適合強行使用一些手段。
雖然在他眼中,那少女彈指可滅,可為了這麽一個人打破自己的計劃,屬實不劃算,
只是,恐怕這是死仇了。
這些修行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中人,縱然到了這鎮裡沒有了修為,一個個那種心高氣傲,天然的優越感卻不可能減少,被兩個市井少年整得這般狼狽,不結下死仇才怪,畢竟,這是糞上加糞啊!
一想到死仇,正在快速奔逃的慕飛卿就不由自主的抬起了頭,望向私塾方向,輕聲道:“齊先生,你這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啊,這梁子,解不開了!”
他看得很清楚,這一次又是被人算計了,這場衝突從一開始就被算計好了,每一步都是定好的,怪不了鼻涕蟲,也怪不了他!
老青牛跑得非常快,仿佛狂風吹來,鼻涕蟲那一串長龍鼻涕在風中極盡豪邁,他趴在牛背上,膽汁都快要被抖出來,才勉強翻了個身,喊道:“老大,怎麽辦啊?我們得罪了仙人!”
慕飛卿低頭看了鼻涕蟲一眼,說道:“你小子怕個屁啊,她是修士,你他娘的現在不也拜入仙門了嗎?跟著你那個師父,怕個鳥!”
鼻涕蟲這才松了口氣,說道:“對對對,找師父,找師父,師父說過,天一門是蒼溪州大門派,不怕事兒……只是,這蒼溪州又是哪兒?”
“離恨天七十二道州,蒼溪州位居其北,乃是七十二道州修行門派最多的幾個州,能夠在那裡立足,天一門實力肯定不弱,保得住你!”慕飛卿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鼻涕蟲擦了擦鼻子,疑惑道:“誒,老大,你怎麽知道這麽多啊?”
“說書先生說的。”
“我怎麽沒聽過?”
“哪來那麽多廢話!”
…………
曲家宅院裡,曲漓江終於在林序之和其父曲員外的開導下,很艱難的接受了一個新的世界觀,將他多年的執念破了個一乾二淨。
自己這個從小長到大的地方,居然是個不存在於世間任何地方的神秘地域,這個世界是那麽大,大到他無法想象。
這個地方叫離情天,沒有王朝,沒有官府,沒有律法,出了這個鎮,外面就是個殺人放火沒人管的世界,這個鎮子不在特定的環境下,根本不可能出得去,也進不來。
外面的普通人,都是最底端,最沒有發言權的人,這種人,連當奴仆都不一定有資格,只能依托於修行門派之下,世世代代為修行仙門的附屬,要想出人頭地有人權,只能靠修行。
這個世界多殘忍啊!
曲漓江臉色蒼白的蹲在角落,雙眼無神,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也好卑微,渺小,失落,無助,他突然又想去找慕飛卿吵一架了,就算被整得灰頭土臉,他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的衝擊。
侍女嬰寧也蹲在角落,伸出手靜靜地抱著曲漓江,一句話也不說,緊緊的抱著曲漓江。
良久,曲漓江才緩緩站起來,看向嬰寧。
嬰寧甜甜一笑,道:“少爺,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我跟你一起。”
曲漓江眼中閃過一絲光澤,然後扭頭跑進屋裡,看到正在喝茶的道人林序之,跪倒外地,說道:“仙長,我要跟你去修行!”
林序之放下茶杯,將曲漓江扶了起來,說道:“你我沒有師徒緣分,你跟我回山門,你的師父在煙霞山。”
曲員外以為是林序之在生曲漓江的氣,急道:“道長,犬子無知,您……”
林序之微微一笑,擺手道:“居士不要誤會,是令郎之大氣運與天賦,不是貧道所能承受的,他的師父,貧道當不起,他的師徒緣分,在我煙霞山,卻不在我,而在我煙霞山掌門!”
…………
來到鼻涕蟲的家裡,慕飛卿終於見到了那位天一門的仙師,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老人,手裡拿著一個黑色缽盂,穿著一件黑色長衣,卻又盤著一個道士發鬢,非僧非道。
老人自稱天一門長老吳三生。
當鼻涕蟲將剛剛在梨花巷的遭遇講給吳三生聽後,吳三生只是很隨意的揮了揮手,道了一句無妨。
然後,吳三生又打量了慕飛卿一眼,搖了搖頭,說道:“你與修行無緣,沒有靈根,無法覺醒,氣運也薄弱,終其一生,也只是碌碌無為的普通人。”
“師父,有沒有其他辦法啊,老大,老大他那麽聰明。”鼻涕蟲急道。
吳三生搖頭道:“若是沒有潑天機緣,修行無望。”
鼻涕蟲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求道:“師父,您這麽神通廣大,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的,要是,要是老大不去,我也不去了,沒有老大,我……”
“住口!”
鼻涕蟲的母親戚大嬸嚇得一巴掌拍在鼻涕蟲腦袋上,惡狠狠吼道:“你懂什麽,你閉嘴!”
鼻涕蟲委屈的看著自己母親,沒敢繼續鬧騰。
戚大嬸搓著手看著慕飛卿,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飛卿啊,你看這……有些事情沒辦法強求,就是命……”
“戚大嬸,”慕飛卿微微一笑,說道:“無妨,有一句老話說得好,叫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鼻涕蟲能入仙門,這是他的機緣。”
說著,慕飛卿拍了拍鼻涕蟲,說道:“去了天一門,好好修行,加油,我還有些事情要做,你走的時候,我可能不能來送你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老大……”
看到慕飛卿轉身,鼻涕蟲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拉著慕飛卿的袖子,哭道:“老大,你不罩著我,要是我以後在外面被人欺負了怎麽辦,你說過的,要一輩子罩著我的!”
戚大嬸偷偷看了一眼吳三生,狠狠一巴掌拍在鼻涕蟲屁股上,罵道:“你這混小子,沒出息,你要這樣,以後丟了仙師的臉怎麽辦?”
“無妨。 ”吳三生擺了擺手,道:“小孩子,這樣也正常,等以後進了修行界,一切都好了。”
慕飛卿好一陣子勸說,才終於勸得鼻涕蟲把他松開了,然後逃一般的跑了出去,翻身道牛背上,快速向著鎮子中央而去。
鼻涕蟲站在門口,不住的抽泣著,胖乎乎的臉蛋烏漆墨黑的,鼻涕甩了一臉,吳三生緩緩走到他身後,低聲道:“你要明白,當你踏入修行界那一刻,你和那個少年就已經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他是這個世界最底層的凡人,而你,將來會成為他看都看不到的人物。”
鼻涕蟲抽泣著,不服氣道:“才不是,他是我老大,他說了一輩子罩著我,有他在,才沒人敢欺負我!”
戚大嬸生怕鼻涕蟲惹怒吳三生,氣呼呼說道:“你個臭小子,你懂什麽,那慕飛卿有什麽,什麽都沒有,你跟著他有什麽出息,現在仙師收你為徒,你就好好跟著仙師修行,慕飛卿就是個下等人……”
“不是!”
鼻涕蟲突然朝著自己母親發出了一聲咆哮,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對母親說話:“你胡說,老大是仙人下凡,他比誰都厲害,我從小沒有爹,要不是他,我都被人欺負死了,你不清楚嗎?”
戚大嬸頓時臉色漲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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