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高泰的一番長篇闊論讓屋內的氣氛突然停滯了,沙子龍沉吟不語,沙明遠和高泰也不敢再多說。
過了好一會,門簾一動,小鄭子托著茶盤走進來,把三盞茶和一個銅壺一一放在桌前就退了出去。
三個蓋碗呈品字形擺放,淡淡的茶香氣慢慢縈索與鼻端,沙子龍抬頭微笑道:“這茶葉是我一個老朋友所贈,說是泉州第一等的鐵觀音茶,你們嘗嘗吧。”
說著話三人各自端起一杯,掀起茶蓋輕輕呷了一口,感受著滾燙的茶水在入口後變得溫潤柔滑,然後茶香味竄到眉心,放下茶盞隻覺頰齒留香,沙明遠和高泰都忍不住輕輕舒了口氣。
“好茶!”沙明遠讚歎道。
前世高泰倒也喝過不少好茶,但是此茶比那上千一兩的也毫不遜色,他也附和道:“真是好茶。”
沙子龍微微笑道:“你們感覺這水如何?”
沙明遠起身取了一個空瓷杯,拿起銅壺倒滿,又喝一口,點頭道:“入口甘甜,比咱們客棧的井水好些,倒還真是甜水井啊!”
沙子龍兩眼精光一閃,好似第一次見到高泰,撫須道:“勝子你好似變了個人啊!頭腦手段今非昔比,這水成,你且放心,老夫今日便放出話,你這水就是我南城客棧的專用水,就是長壽水、自來水!”
高泰起身施禮道:“多謝老師,學生感激不盡。”
“自來水?不必人去打而水自來,這名字取得好。”沙明遠鼓掌笑道。
……
宣統元年的冬月初,西安城裡多了一件新奇事情,沙子龍早年的大徒弟王三勝搞了個救國長槍會的玩意,還在家裡打了口甜水井,賣那井水做買賣。
楊藝的宣傳手段也慢慢發酵,先是廟會、亂市集上的戲文小調裡多了“自來水”、“長壽水”的故事,接著坊間市井的小童們愛唱的兒歌也變成了“長壽水,甘甜可口養身體,自來水,不用出門水自來,價賤水好真稀罕,大俠用它煉寶丹……”等一系列七八段的唱詞。
市井宣傳加上沙子龍幫著推銷,以南城客棧為首的好幾家客棧鋪子都訂了自來水,慢慢的,沒幾日“長槍牌自來水”就轟動了西安,長壽水的名頭也變得家喻戶曉。
見人家大老板都吃自來水,有好些個家底殷實的人家都訂了自來水,第二天長槍會的人就拉著水車把“自來水”送上門,還給裝滿缸,走的時候還說是他們訂的早,正趕上會裡搞什麽救國強身活動,吃一缸送一缸,也就是訂了十缸只需付五缸的錢。
這等好事讓人們忍不住多掏了十幾塊銅板,訂了半年的水。
也不知是先入為主了還是佔到便宜了高興,人們吃著自來水就是覺得甘甜無比,加上有人送水吃著便利,訂水的人家大多還都幫著宣傳了。
沒出半個月,長槍會送水的買賣越做越大,長槍牌自來水已經送到了一千多戶人家了,而且每天都有幾十上百的新戶願意訂水。
生意越做越大,高泰和陳二狗、劉三等人都高興的合不攏嘴,但是每日送水量也越來越大,蓄水池一擴再擴,最後把整個院子都挖成了一個大坑。
客棧後院堆積的舊鏢車也全都改成了水車還供不上貨,高泰又急忙讓馬文明去訂做了十個才供上了水。
臘月初八,這一天王三勝的家裡一大早就擠滿了長槍會的十二個會眾跟後來又加入的兩個劉三的徒弟。
院內支著一口大鍋,鍋內白湯翻滾,
正煮著一隻羊,香氣迷漫,讓十五個人都忍不住盯著羊湯,咽著口水掰著饃。 過了半個時辰羊湯煮好了,馬文明先把羊撈出來拆骨切肉,而後給總舵主王三勝盛上一碗肉和一碗湯端過去,接著眾兄弟就各自上前舀湯分肉。
一頓熱乎乎的羊肉泡饃下肚,眾人都滿足的打著飽嗝。
已經徹底改名的陳不怕起身掰斷一根筷子剔著牙說道:“眾位,咱們總舵主高瞻遠矚,帶著咱們做了個好買賣,今日他要給咱們分銀兩,讓咱們過個肥年,你們說說是不是大好事?!”
“多謝總舵主!”
“多謝總瓢把子!”
“那可不,總舵主最有本事了……”
高泰擺手壓了壓弟兄們的彩虹屁,說道:“咱們救國長槍會也是新興幫會,能在短短一個來月的時間就做出不小的成就既有我的努力也有眾位兄弟的貢獻,上個月咱們開始真正排班上工,陳二兄弟都給你們記著工,現在就找他領錢去吧。”
眾人一陣歡呼就圍著陳不怕等著發工資了。
上個月初開始因為訂水戶的大量增加,長槍會每日的送水量開始井噴式擴張,十幾個會眾迅速排上班次劃分區域去送水,保證每天每個區域都有人送水。
一個來月的時間,西安內已經有三千戶人訂過自來水,其中固定戶就有將近一千戶,高泰估計短時間內應該就是這個程度了。
一般人家三天就是一缸水,合計算來長槍會賣水每天的收入也有一兩半。
因為銅錢賤而銀貴,眼下一兩銀子能抵一千五百文左右,要是大子也能換幾十到十一二個。
如今一碗燒刀子三四個製錢,一石高粱小米一兩銀子多,只是古代生產力低下,所以糧食比後世貴一些,換算購買力一兩白銀也抵得上八百到一千多軟妹幣了。
西安平頭百姓一年收入也就七八兩銀子,如今長槍會一天就能進帳一兩,雖比不上大酒樓客棧的買賣家,但也著實不錯了。
陳不怕和劉三被高泰任命負責長槍會東城跟南城的管理運營,兩人水漲船高,說話做派也越發老道,不過現在的人就吃這一套,連帶著王三勝的總舵主也更有派頭了。
陳不怕給人一天工一百製錢的工錢發了下去,十幾個會眾人人都得了幾兩銀子,頗為高興,裝點好家當就推著車子送水去了。
陳不怕和劉三因成為了管理者就脫產了,兩人盤點好帳目,見還有三十兩銀子都十分高興,劉三掂了掂自己手上的五兩銀子,笑道:“咱們一起跟著沙老師一趟也就摸個二兩白銀,賣自來水還真不錯。”
陳不怕冷哼道:“你才知道?咱們總舵主是什麽人?那是跟諸葛亮一樣的奇人,咱們以前在鏢局掙得不少,但那是賣命的活計,可不像現在舒服。”
劉三也不生氣,笑罵道:“你小子……”
高泰翻翻帳本, 又看了眼鼓囊囊的錢袋子,眉頭一皺,道:“咱們除去花銷跟工錢,一天也就有半兩盈余,說起來不過是裹住溫飽,真想過好日子,還得讓整個西安的人家都吃咱們的水!”
陳不怕笑道:“咱們主要發展東城和南城,現在就有一兩千戶了,西安城總共才二三萬戶,我看要不了半年就差不多了。”
“未必!”高泰擺手道,“東城跟南城基本上發展差不多了,北城訂水的戶少,窮人也多,潛力不足,西城煙館妓院賭場不少,太亂,咱們還要小心經營,免得讓人盯住。”
劉三眼角有一塊刀疤,是早年武功未成時打架鬥狠所留,聞言刀疤一動,冷笑道:“鼓樓以西,馬家第一,嘿,西城的馬五雖然勢力大,但是論功夫誰能有咱們扎實?不用怕他。”
陳不怕也是腰裡有錢膽氣壯,道:“就憑哥哥的本事跟三哥的刀恐怕就能鎮住馬五了,更何況我老二的鞭法也不弱,還有一幫兄弟各個有真功夫,只要不是碰見新軍,咱們在西安城就能橫著走了!”
高泰見兩人膽氣極壯也不多說,道:“年前就這兒樣吧,東城跟南城也算穩定了,過了年要不就交給老二吧,三哥你明年就負責西城跟北城,幫著我開拓市場怎麽樣?”
劉三沉吟片刻,道:“也行,不過有什麽事你和老二可得全力扛我。”
“那是自然,扎手的硬茬子還得讓三哥來。”高泰微笑道。
陳不怕學著高泰的新詞笑道:“三哥的人硬刀快,正好切切西城的市……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