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勝,本官欲盡起縣衙兵馬,與賊寇賈瑞決一死戰,為你報仇,你可願為前部先鋒嗎?”
於勝才一走進大堂,陳輝站在上首,大聲問道。
於勝頓覺心裡陣陣暖流淌過,渾身的熱血也仿佛爆燃起來。
上次濟南縣衙去為那兀帶助陣,途中被賈瑞伏擊,已經損失慘重。
這段時間,即便是知縣大人又新招募一些兵馬,補足了人數。
但新招募來的人馬,又能有多少戰力?
但就是這麽脆的實力,知縣大人居然要為了我於勝一人,去與那賊寇賈瑞拚命?
這是多麽厚重的情義啊!
看來,當初自己在賊寇窩裡,固守情操,寧死不降,簡直是太英明了。
正是因為充分感受到知縣大人的隆隆厚恩,於勝反倒是愈發清醒下來。
當下,於勝顫巍巍的跪倒在地,沉聲說道:“大人之恩,於勝便是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
只是,圍剿賈瑞一事,還請三思而行。”
“哦?”陳輝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於勝:“何出此言?”
“賈瑞不但詭計多端,而且其麾下兵馬,戰力強悍,遠在各地官軍之上。
況且,賈瑞又佔據地理優勢。
而我縣衙官兵,本來戰力就不如他們,又多是新募之兵,更是萬萬不及了!
因此,懇請大人三思而行!”
陳輝深深的看了一眼於勝,以無比嚴肅的口吻說:“如果,本官非要討伐他賈瑞呢?”
於勝不由得想起茶樓裡那些說書人講的故事來,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為了報答主公的知遇之恩,莫不是文死諫、武死戰。
自己雖然不過是縣衙的一介都頭,眼前這位“主公”也不過是區區一地知縣。
但這份知遇之恩,想必與說書人口中那些明君賢臣相比起來,也毫不遜色吧!
念及於此,於勝頓覺肩上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壓了下來,不由得深深的吸了口氣,沉聲說道:“請恕屬下恕難從命!”
“恕難從命......”陳輝自語道。
於勝將頭重重的扣在地上。
“可想清楚了?”陳輝問。
於勝將頭咚咚的扣在地上。
地上,很快就印滿了斑斑血漬。
陳輝表情陰冷,森然一笑:“依本官看,是你不願與那賈瑞自相殘殺吧?”
轟的一聲。
於勝頓覺腦袋嗡嗡亂響,呆呆的抬起頭來,望著陳輝。
陳輝一張臉上,寫滿了譏嘲,仿佛洞穿了於勝內心似的。
於勝望著陳輝那熟悉但又陌生的臉,一時之間,有些茫然。
剛才,他咚咚的把額頭往地上撞擊,都沒覺得疼。
但此時此刻,他卻覺得內心深處,好像有一柄鋒利的刀,在來回使勁攪動似的。
“大人何出此言......”於勝拚命的吸了口氣,但依然沒有把心沉下來,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依然是發顫。
“你是在心虛嗎?”陳輝滿臉的譏嘲:“若不心虛,那你顫抖什麽?”
於勝呆呆的望著陳輝。
他跟了陳輝三年,這三年多來,陳輝也始終對他信賴有加。
但三年下來,卻從來沒有像今日今時這樣,覺得眼前這位知縣大人是如此的陌生。
“大人。”於勝深呼了一口氣,多年來的職業素養,終於使於勝漸漸鎮定下來,望著陳輝,沉聲問道:“屬下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陳輝冷冷一笑:“不明白?本官看你分明明白的很,你分明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於勝茫然的搖了搖頭:“屬下真的不明白。”
“尹俊,說給他聽!”陳輝忽然喝道。
尹俊一怔,望了望陳輝,好像明白了什麽。
大人這是要拉著自己,共同扛起陷害於勝這口黑鍋啊。
畢竟,之前尹俊的“出謀劃策”,全部都是在幕後。
以剛才知縣大人的“演技”來看,知縣大人完全可以獨立完成“拆穿”於勝這出獨角大戲!
但知縣大人偏偏在最後關頭,把這出戲的高-潮部分留給自己!
這是在逼迫自己當眾扛下這口黑鍋啊!
尹俊的一雙眼睛,快速的在陳輝、於勝兩人身上穿梭了下。
有那麽一瞬間,尹俊內心深處,閃現了些許猶豫。
畢竟,幕後的陰謀詭計,與台前的幫凶走狗,那可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結果。
如果,自己始終躲在幕後的話,那麽即便是再多的人懷疑自己,只要知縣大人肯擔當的話,大家夥拿不到什麽石錘證據,自己依然是清白的。
然而,一旦自己走上了台前赤膊上陣的話,那麽從此以後,自己將會徹底的淪為了幫凶走狗的行列。
於勝在縣衙裡經營多年,自然有一批鐵杆小弟。
這些人不敢找知縣大人算帳,但是卻可以找自己的麻煩!
況且,自己這事,做的實在是陰損。
公道自在人心,不但是於勝那些鐵杆小弟,便是那些稍微有些良知的人,恐怕從此以後,也會與自己貌合神離,不會交心了。
如此形勢下,逼迫自己以後只能緊緊的傍住知縣大人這棵大樹。
但知縣大人本來就是外地調任的,用不了幾年,就會調離到他鄉為官。
而自己,卻是本地的坐地戶!
一旦哪天知縣大人腳底抹油走人,自己可怎麽辦?
尹俊的表情,顯得很糾結,十分為難的望著知縣大人。
陳輝滿臉的玩味,似乎洞穿了尹俊似的,滿臉譏嘲的說:“怎麽不說了?可都是你向本官說的!”
尹俊不由得轟的一聲,他分明感到下面數十道目光已經一起朝自己聚焦過來。
那眼神的意味,不用去品味,也都能想象得到。
是矢口否認, 力保於勝?
還是一條路走到黑?
尹俊快速權衡起來。
當目光再次觸及到知縣大人的時候,尹俊心裡一凜,猛然想了起來:知縣大人與那寇氏勾搭到了一起,自己可是居功至偉啊。
一旦於勝活著出去,這件事遲早會泄露出去!
屆時,自己一樣會死得很難看!
尹俊死死的咬了嘴唇。
這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早知如此,當初為何要當這個“紅娘”呢!
再無退路的尹俊,目光漸漸的轉到於勝身上,表情顯得十分的冰冷。
兄弟,不要怪哥哥我無情。要怪,隻怪你沒有捐軀死義,卻偏偏苟活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