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黃沙飛舞,城牆上的血腥味宛如凝結成實質一般。
顧興握住長劍的手微微顫抖,直直地盯著面前兩位幽雲名將。
他真的太累了,體內的玄氣早已消耗一空,現在能保持站立狀態完全是用意志在支撐著。
長劍上附著的玄氣外衣已經消散許久,他的身子晃了晃,仿佛隨時會倒下,星隕天罰再也無法催發。
城牆上的混戰已經持續了三個時辰,每時每刻都會奪走一名武曉士卒的生命,鮮血鋪滿了整個城牆。
眼看著一個接一個武曉士卒被亂劍砍殺,顧興的心在滴血。
戍守南疆整整三年了,他與十萬武曉士卒互為倚靠,甚至他們每個人的名字都能記在心裡。
他是一個愛兵如子的人,三年的肝膽相照,早已和士卒們情同手足一般。
可是現在,他的手足兄弟們正慘死在敵人的劍下,一個人要被三四個黑甲軍士圍殺,但卻沒有一個放下手裡的武器。
“將士們!你們都是武曉帝國的英雄!”顧興凝望著還廝殺中的武曉士卒,猛然呼喊道,“此戰我們沒有敗也不會敗!”
“我們的身後就是武曉帝國疆域,我們的親人就生活那裡!”顧興抬手指向遠處,嘶啞地聲音響徹整個城牆,“我們可能會倒下,可能會死亡。但就算死...”
“也要咬下幽雲賊子的血肉!以敵人之血祭我武曉帝國!”
“當然,兄弟們,我會陪著你們流盡最後一滴血!我顧興願隨眾位兄弟一起上路!”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顧興仰天長嘯,周身氣勢衝天而起!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於城牆上各處戰鬥著的武曉士卒齊聲呼喝,聲音響徹雲霄!
“哈哈哈,幽雲老狗,有你二人與我共赴黃泉,我顧興知足了!”他的氣勢越拔越高,玄氣自他體內瘋狂湧出,瞬間包裹全身。
“不好,那皇子燃燒玄氣了!退!”兩位幽雲將軍其中一人大聲喊道。
說罷,二人迅速後撤,直欲逃離城牆。也不怪二人如此懼怕,燃燒玄氣是玄修們都會的一種搏命招式,舍棄修為和生命激發出強大的力量,與敵人同歸於盡。
二人沒想到這身份尊貴的三皇子會如此剛烈,竟甘心赴死!
“老賊,晚了,一個都跑不了!”顧興大喝一聲,直奔二人衝去。
周身的玄氣劇烈翻滾著,他的生命已經進入到了倒計時之中,他必須要在爆體之前斬殺二人。
一點寒芒正飛速接近,幽雲二人大駭,他們可不願與顧興一同死在這要塞之中。
二人慌亂地抬起手中兵刃,想要抵住顧興的長劍,可當兵刃剛一相接,便瞬間碎裂開來。
眼看顧興手中長劍就要刺入體內,千鈞一發之時,遠處天邊忽然升起一股強大的氣勢。
顧興的身形猛然一頓,長劍卻無法寸進一毫。
“哼!枉你二人為我幽雲名將,這第一戰便丟盡了朕的臉面!”渾厚的聲音由遠及近,竟是幽雲大帝徐君雄自天邊疾速飛來,轉眼便已至要塞城牆之上!
顧興心中一苦,一股悲戚的情緒在心底彌漫。他,還是出現了!
二人見徐君雄出現,自知性命已無恙,心中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深深地低下了頭,臉上泛起一陣臊熱。
幽雲帝國三年無戰事,養尊處優的生活早已將他們的銳氣磨平。見顧興燃燒玄氣以後,第一反應不是拚命反而是逃遁。
徐君雄掃了一眼羞愧的二人,
便不再理會,而後看向顧興,認真地說道:“有氣節!朕很喜歡。” “呸!”顧興雖然身形被牢牢固定,但還是顫抖著轉頭啐了一口。在他看來,敵人的讚賞就是對他的侮辱。
徐君雄並沒生氣,背手望向武曉帝都方向,似是回憶起往事,懶散的聲音緩緩響起:“顧宏宇還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城牆上嘈雜的殺喊聲忽然詭異地消失,兩軍士卒的動作皆停滯下來,只有徐君雄的帝袍隨風飄動。
“如此英烈之子不應該落得個爆體而亡的下場。”徐君雄微微揚了揚手,顧興燃燒著的玄氣瞬間熄滅,周身壓力也逐漸消散。
身體猛然下墜,顧興堪堪穩住身形,手中長劍佇立在地,一絲鮮血自嘴角緩緩流下。
“留全屍,厚葬!”徐君雄身影一陣模糊,瞬間消失於城牆之上,隻留下他的聲音在空中飄散。
廝殺聲驟然響起,武曉士卒皆雙眼血紅,大聲嘶吼著殺向黑甲軍士,血腥味變得更加濃鬱了。
顧興雙眼閉合,氣息逐漸消失,但他的身形還是穩穩地站立著。
不知過了多久,漫天的廝殺聲越來越弱,進而消散不見,城牆上只剩下成片的黑色。
持續十個時辰的鏖戰終於結束了,但幽雲軍士卻沒有一聲歡呼,只是粗重地喘氣著,眼中帶著深深的敬意。
鮮血染紅了整面城牆,武曉士卒戰至最後一人,沒有一個選擇投降。
這是一場無比慘烈的戰鬥,每當武曉帝國後人提起南疆之戰,皆滿是悲戚。
十萬武曉精銳無一生還,三皇子顧興拄劍而亡!
顧興和十萬武曉將士用熱血和生命踐行了那八個字: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南疆要塞陷落!消息轉至帝都援軍之時已是一日以後。
禦駕親征的顧宏宇看著手中的戰報,雙手微微顫抖。近一段時間連接發生的禍事已經讓他身心俱疲,雙鬢都已發白。
先是疼愛的四子顧晨迷失在獸潮之中,生死不知。緊接著徐君雄突破玄宗,領幽雲大軍兵犯南疆。
而現在,三子顧興的犧牲徹底摧毀了他的心神。
“咳!”氣血上湧,悲從中來的顧宏宇猛然嘔出一口心血,身形搖晃,雙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大帝!”
“父皇!”雜亂的聲音從行軍帳中傳出,一段時間之後,眾人將顧宏宇安頓休息。
“大哥,我們現在怎麽辦?”隨軍出征的五皇子顧軒急躁地問向端坐在帳中上首一面容堅毅的男子。
這男子便是大皇子顧陽,本來他已經先行出發奔赴南疆,但聽聞帝國二十萬援軍已出,停留了幾日與大軍匯合。
“慌什麽!”顧陽呵斥了一句,轉頭問向帳中站立的幾位將軍,“你們有什麽想法,說一說。”
其中一位將軍走出,沉聲說道:“屬下認為當下南疆陷落,已經沒有支援的必要了。”
顧陽眉毛一皺,急聲問道:“就放任幽雲賊子佔領南疆要塞?”
“大皇子,屬下認為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將軍頓了頓聲,繼續說道,“南疆要塞本是易守難攻,我武曉十萬士卒皆是精銳,但現在一日之內便被攻下已經說明了問題。”
“繼續說。”顧陽低頭想了想,示意他說下去。
“幽雲大軍雖然人馬眾多,但我南疆要塞也不至於陷落的如此之快,想來一定出現了可以左右戰局的絕對力量。”將軍緩緩說道。
“徐君雄?”
“是的,天玄北域已經近三十年未出現過玄宗階的玄修了。此次徐君雄的突破,更是直接讓幽雲軍士氣大振。”
“如你所說,我武曉帝國此戰必敗無疑?”
“也不是毫無勝算,我們需要的是時間。”
“哦?勝算源自何處?”
將軍似是有些顧慮沒有立刻回答顧陽的問題,但此時的情況已經對幽雲帝國十分不利,也容不得耽誤了。
“大皇子,恕屬下直言, 如今唯一的勝算便出在已故帝後的家族上。”將軍似是回憶起了些許武曉帝國秘辛,緩緩說道,“大皇子可能對帝後沒有太多印象,畢竟帝後故去之時您尚還年幼。帝後其實並非天玄北域人士,而是來自中州。”
“中州?”這件事大皇子還是第一次聽聞,在他還未記事時帝後便因病離世,帝後的事情在宮中也無人提起過。
“是的,正是天玄中州。大帝當年還未登基時曾在中州遊歷過一段時間,隨後歸來便帶回了帝後。據大帝所提,帝後的家族在中州的勢力十分龐大,族人皆是實力不俗的高手。”
“大帝能登臨九五,也與帝後的幫助密不可分。當年帝後初到北域時便是玄王十階,可帝後僅僅才二十一歲。”
“二十一歲的玄王階?”顧陽心中一驚,似是不敢相信地問道。
“沒錯,帝後天資卓越,就算在人才濟濟的中州,修煉天賦也屬上遊。”將軍肯定地說道。
“嗯,繼續說。”顧陽點了點頭。
“但帝後似乎患有一種怪病,每到月圓之時,全身便會凝結出冰霜,常人位於帝後周身幾米內都會感到冰冷刺骨。”
“大帝多年一直搜尋著治病的方法,可北域之中能找尋到的靈丹妙藥皆無法治愈帝後的怪病。”
“帝後的病越來越嚴重,直到懷上四皇子以後,怪病突然消失了。”
“老四?”顧陽眼中精芒乍現,問道。
“是的,在帝後懷上四皇子的那段時間,怪病一次都沒有發作過。直到四皇子出生那天,發生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