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棲霞宮出來,很快就到了上元縣的官窯山。
一路走過去,大大小小的窯洞連城一排。有燒造城磚的磚窯,還有燒民用瓷器的瓷窯,這些在用料和對窯的要求上都不如燒精瓷的窯。
附近有個窯村,正是這些窯工們聚居而成,有些祖祖輩輩都是靠這門手藝吃飯。
可今年挖到的窯土含水太多,對他們的影響都很大。有些窯場停工了,有些增加了烘乾用的燒坑,勉強維持。
和前面窯場蕭條不同,尹四的大官窯正忙得熱火朝天。因為他們今天有一批瓷要出窯了,這在窯場都算是大事,更何況,今天他們開窯前還要祭天。
附近閑著的窯工都跑來看熱鬧。
“快看!官府都有人來了!尹老爺面子大,畢竟是候府的姻親……”
“聽說這批瓷器標準高,是貢品。”
“不是貢品,是萬國朝拜時,給外國使臣的禮品!燒壞了可就慘了,九月份就要用的咧。”
花蕎和燦兒遠遠就下了車,擠在這些嗑瓜子百姓當中看熱鬧。兩人個子矮,穿的都是小廝的衣服,也沒人注意她們。
“他們今年燒壞的那幾窯,賠了不少錢吧?”
“那怎麽不是?我東家都不敢開窯,寧可賠些碳錢。燒出來次品還好,燒出來廢品,那真是賠到姥姥家。”
“也就尹家有錢,賠得起。”
說話的兩人,像笑話傻子一樣笑起來。
燦兒忽然拽拽花蕎的衣服,小聲道:“姑……少爺,您瞧那個祭品好可怕。”
花蕎順著她的眼光看去,這小妮子眼睛真利,遠遠放在一個棚子底下的祭品都被她看見了,黑乎乎的一大團,看形狀像是一頭黑豬。
呼延錦他們已經進了窯場,但被一個管事的窯頭攔住了:“這位大人,我們家老爺已經送口信來了,說他正在往山上趕,您要搜窯也可以,可最好等我們老爺來。今天開窯是大事,若是有什麽差錯,您也未必負擔得起。”
林龍楓還想上前理論,被呼延錦拉住了。
“等等又何妨?看看他們能玩什麽花樣。萬捕頭,把你昨晚盯梢的人叫來,我們問問情況。”
那邊呼延錦他們在等尹四到來,那邊花蕎帶著燦兒,已經趁大家都看著官爺與窯頭講話的時候,悄悄溜到後面的棚子裡去看那些貢品去了。
呼延錦的眼光可沒離開過花蕎,他當然看見了那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那只是個簡易的棚子,四周並沒有遮擋,她們過去,很容易被人看見。
他用手肘捅了捅林龍楓:“你可以過去吵架了。”
林龍楓莫名其妙:“剛才不是你說等等嗎?要吵一開始就吵,現在吵豈不是很沒有氣勢?”
呼延錦下巴輕輕揚了揚,這下林龍楓也看到花蕎了。他清了清嗓子,小聲道:“就讓你看看穹窿吵架第一扛把子怎樣無風起浪。”
“窯頭,本官爺已經等了一盞半茶時間了,我們今天來了這麽多人,你是打算留我們在山上吃飯嗎?”林龍楓一亮嗓子,果然吸引了所有嗑瓜子群眾的注意。
吵架第一扛把子?自評的吧?呼延錦差點沒笑出來。
花蕎聽到動靜,抬頭看了一眼鬧哄哄的地方,正好看見呼延錦也在遠遠看著她,她立刻明白他們是在給自己打掩護呢。
“姑娘,這些桶裡都是粉料,沒有人。”
棚子裡除了那頭做貢品的黑豬,還有幾個大木桶,花蕎讓燦兒打開看看,裡面有沒有藏著什麽。
“去找根棍子往下捅捅,看粉料裡面有沒有藏東西。”花蕎也打開了兩個桶,也都是做瓷胚用的粉料,抓起一點聞聞,並沒有什麽可疑的異味。
燦兒很快找了根竹竿過來,兩人便一桶一桶的用竹竿去插。粉料並不是蓬松的,那麽大一桶,想把竹竿插到底也不容易,主仆兩個正在努力,忽然旁邊有人大喝道:
“什麽人!敢亂翻我家東西!”
呼延錦已經衝到面前,護在花蕎前面。花蕎兩個臉上身上都粘了不少粉料,這會想否認也來不及了。
“又是你!”車簾子撩開,裡面坐著的正是尹四,小廝扶著他下車來,看來,他昨天的傷已無甚大礙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上下打量著花蕎:“你是不是看上本大爺了?三番兩次糾纏不休。沒事,本大爺的後院多你一個不多!”
“尹四,這位姑娘是本官的人,她做了什麽,自有本官一力承擔。既然你已經來了,我們立刻開始搜查,本官就先從你這幾個桶開始。萬捕頭,你還等什麽?”呼延錦冷冷的說到。
萬捕頭手一揮,兩個衙役接過燦兒手上的竹棍,接著捅起來。其余的衙役也都散開,在尹四的窯場裡到處翻看。
尹四卻毫不慌張,他拄了根拐杖,跛著一條腿走到呼延錦面前,仰頭看著他說:“呼延……大人,對吧?今天你要是再搜不出什麽,你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呼延錦也詫異於他的鎮定:難道, 那九個人已經處理得不留痕跡了?讓他如此自信?
只見尹四繞開呼延錦,走到花蕎跟前,一臉賤笑:“小娘子……哦,不!應該還是個大姑娘吧?在家裡搽搽粉,戴戴花不好嗎?幹嘛跟著男人到處亂跑?是你男人養不起你嗎?”
呼延錦一轉身,順勢一腳踢在他的拐杖上,尹四重心不穩,滾倒在地上:“你!你敢踢我?”
“這次踢的是拐杖,你若敢再汙言穢語,本大人踢的就是人!”呼延錦怕自己忍不住打人,拉起花蕎就要往外走。
兩個家仆趕緊過去扶地上的尹四,窯頭也跑過來問:“老爺,吉時快到了,你看這……”
尹四惱怒的叫到:“吉時到了還不快擺祭台?這些衙門狗還能阻止我祭神?!”
祭台其實早就擺好了,就差把棚子裡這頭黑豬抬出去了,窯頭趕緊指揮兩個手下去抬黑豬。
黑豬個頭不大,找的是頭沒發過情的公豬,豬的前後蹄上系著麻繩,那兩個手下拿竹篙往麻繩裡一串,抬起就往外走。當他們經過花蕎他們身邊時,
花蕎突然甩開呼延錦拉她的手,指著那頭豬大聲道: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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