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孫東宮裡,朱瞻基拿著剛送來的快報,看到許縣令已被砍頭,又想起前兩日壽宴上那一幕:明明已經讓父王發話了,可她還是保住了,也許,許茉妍就該與六弟有這一段緣。
宗人府也已經便按照太子妃給的名單,替選中的各位秀女造了冊,其中許茉妍,賜予六皇孫朱瞻培做了正妻。
許茉妍聽到冊封旨,激動得臉都紅了。
雖不能做皇太孫的妾,可六皇孫將來也是要封王的,自己做個堂堂王妃,一府主母,也算是得償所願,她恨不得立刻寫信給父母,告訴他們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許茉妍想像得到,母親收到消息後手舞足蹈、欣喜若狂,她卻不知,自己母親的泣血書信,已經先她一日,從寶應發出,正在來京城的路上。
“殿下,若是將來有一日,六皇孫妃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被我們執意翻案,才會被砍頭的,六皇孫會不會……”蕭炎隱隱覺得,這個六皇孫妃不簡單。
“知道又如何?錯判冤案,按律同罪。再說,他一個番國女子的兒子,還能反了去?將來,封塊偏遠的地,讓他帶著他娘一起過去,永不許回京就完了。”
朱瞻基從小得皇祖父寵愛,根本沒把他那個,長得最不像父親的異族血統弟弟,放在眼裡。李選侍不得寵,孩子也跟著失勢。幸運的是她當初生的是個兒子,若非如此,恐怕到現在還是一個淑人。
“走!”
“去哪?”蕭炎沒反應過來。
“還能去哪?見誰都怪膩味的,聽明珠姑娘彈琴去!”
朱瞻基不知道,在兩千裡之外的望南書院,也有人在彈琴,不過,彈琴的卻是一位面如冠玉的男子。
他的旁邊,正站著一位嬌俏嫻靜的姑娘,她正拿著一杆紫竹洞簫在吹。鬢旁的兩縷長發垂下來,兩簾長睫毛也垂下來,那是平時看不到的溫柔。
男子手上撥著弦,卻不時抬頭看一眼女子,烏黑的眼眸裡,滿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意。
兩人正合奏著一首《平沙落雁》。琴簫之聲配合得還不是很好,不過七弦琴,已經在盡量跟著洞簫的節奏走。
“停!停停停……花蕎啊,你學的東西是不是都還給先生了?先生從沒要你還啊,幹嘛那麽客氣?
這首《平沙落雁》裡,是雁群在降落前,它們在空中盤旋顧盼的情景,雁鳴聲時隱時現……你看看你,吹的這些大雁,上竄下跳,能好好降落嗎?”
吳先生背著手,抬腳出了學堂的門,頭也不回的說:“再吹三遍!不許停。”
花蕎吐吐舌頭,歎口氣小聲道:“我這不是好久沒練了嘛……師兄,你的琴彈得真好,也是吳師傅教的嗎?”
“快吹吧,這麽多話。你熟悉哪首,我給你帶調子。”
“就吹這一首,我得把大雁從天上吹下來!”
“好。”呼延錦點點頭,右手輕輕撥了一個音,花蕎的簫聲很快跟了進來。這一次,琴簫配合得很流暢,二人心中都流淌著別樣的情愫,在琴簫聲中恣意彌漫開來。
連續三遍下來,兩人已經配合得很默契了,東廂裡的吳先生也不禁點了點頭:這兩個孩子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啊……那……徐之錦不是沒戲了?
到了曲終,兩人相視,莞爾一笑。
“花蕎,你等等,我……有樣東西送給你。”
呼延錦想起了他精心做了好久的那件禮物,笑著回了西廂,過了一會兒,他拿著帕子包著的一件東西回來,交到花蕎手上:“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花蕎把帕子打開,那是個雕得還不錯的木頭人像,看得出師兄用刻刀慢慢的磨過,人像的臉部雕得特別精致,臉頰鼓鼓的,那是個扎著兩個揪揪,有點嬰兒肥的小姑娘。
“這是誰?”花蕎覺得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這是你啊,是你……五歲的時候。認不出來了?”
“難怪有些眼熟。可你怎麽知道,我五歲的時候長這個樣子?尤其是這個辮子,特別像,我娘就愛給我扎這種揪揪……我喜歡。”
“因為我……在你五歲的時候就認識你了,那時,你在私塾做先生的茶水丫頭。我經常在窗外看到你。”
“是啊,那時我是做過先生的茶水丫頭……”
“你那是就是這麽可愛,不過現在長大了更可愛。”
“師兄……”
“嗯?什麽事?”
“沒什麽,只是想叫你。”
“那隨你叫。”
呼延錦心裡軟軟的,仿佛有一片原野,春風過處,百花次第盛開。他笑著坐下來,偏頭看了一眼那個小女人,指尖流出了一首《鳳求凰》。
花蕎聽出了曲子,臉一紅,放下那個小木人,拿起洞簫合著琴聲,也吹了起來:
斯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
等送花蕎回到家,就看見堂屋桌上擺著一袋裝得好好的豆腐乾絲,那是阿娘今天做的,特意為呼延留了一份。花蕎去房裡把那一對蒙奇奇拿來。
“這兩個猴娃娃……是用什麽做的?”呼延錦從沒見過這樣的材料, 摸上去滑滑軟軟的,像皮膚的顏色。臉像人,可後面卻拖著長尾巴。
“不是猴娃娃,就是人。呐,這一個是我,送給你。這一個是你,我留著。”花蕎把一個戴著朵花的蒙奇奇,放到呼延錦的手裡,自己手上還拿著一個像男孩的。
娃娃雖然像猴,可卻不妨礙他們實力賣萌,而且,一眼就看出這娃娃是一對。
呼延錦把娃娃放進懷裡,把花蕎也摟進懷裡,下巴貼著她的頭頂,輕輕說:“我不會讓他們分離得太久。”
蒙奇奇男: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蒙奇奇女:大明那麽大,我要去看看!
回私塾的路上,呼延錦隻覺得胸口暖暖的,那個叫蒙奇奇的娃娃,像有溫度一般,溫暖著自己。
進了私塾,呼延錦卻意外看見,平時早睡的吳先生,屋裡燈竟然還亮著,屋裡依稀還有個人影。
呼延錦連忙走過去,正要敲門,門卻打開了,從裡面出來個壯壯的青年,兩人一照面,不禁都笑了,呼延錦一拳捶在那青年的肩上笑道:
“不好好守著穹窿,跑這來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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