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
此刻只有沈橋與趙皇二人。
就連平日裡一直跟隨在趙皇身邊的老宦官,此刻也不再身旁。
趙皇望著沈橋,臉上露出了幾分笑容:“沈愛卿,受苦了啊!”
沈橋開口道:“承蒙陛下查明真相,還我一個清白,臣感激不盡。”
趙皇搖搖頭:“這一次,並非是朕查明了真相,你要感謝的,並不是朕。”
沈橋神色略微一凝,不知道陛下此話是何意。
的確,這一次的事情透露著幾分莫名其妙。
曾尋為何會突然自盡,為何好端端的會突然自爆……這的確很不尋常。
若非是陛下所為,那麽還能做到這一點是誰?
似乎看出了沈橋的疑惑,趙皇瞥了他一眼,搖搖頭:“這一次,調查出真相之人,乃是李總督千金。”
李總督千金?!
沈橋心中一震!
天底下,能被稱之為李總督的能有幾人?
除了那位江南總督之外,還有他人嗎?
那麽,他口中所說的李總督千金,自然也就是李未晞了?!
沈橋猛然想起,當日在大理寺牢房時,她曾經提起說還有一個辦法。
只不過,當時她並沒有細說。
難道……
“臣此次能洗清冤屈,乃是因為李姑娘?”沈橋詫異道。
趙皇點點頭,開口道:“她前往曾家,見到了自盡的曾尋,正因如此,真相才能大白……沈愛卿,這一次恐怕你是要好好感謝一下她了。”
沈橋心中一震。
他是沒想到,他這一次能出來,竟然是因為李未晞。
她又救了自己一次。
“曾尋陷害沈愛卿,罪大惡極,罪該萬死!”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趙皇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陰冷:“朕殺他一萬次都不為過!”
沈橋沒有開口。
雖然他很讚同這個觀點。
但是……顯然這個時候接話是不理智的。
沈橋生氣,眼前的陛下也同樣生氣。
沈橋隱隱能猜測到幾分原因。
許久之後,趙皇的臉色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他望著沈橋,重新開口道:“先前朕免去你的官職,乃是迫不得已,還希望沈愛卿不要怪罪朕。”
“臣不敢!”
沈橋趕緊開口道。
這種事情,沈橋的確能理解。
他也清楚這段時間朝中的局勢有多麽嚴峻,即便是陛下想要護著沈橋,但是他也擋不住悠悠眾口。
所以,沈橋很理解他的行為。
只不過……
理解是一回事。
沈橋心中什麽感想,又是另一回事了。
趙皇他此次召沈橋入宮,不也正是為了安撫沈橋麽?
沈橋清楚陛下的目的,也願意陪他演這麽一出戲。
誰讓人家是天子。
在這萬惡的封建社會,在沈橋還需要仰人鼻息的情況下時,沈橋自然只能配合眼前的陛下好好演一出君臣友愛的畫面。
皆大歡喜,大家都高興。
果不其然,趙皇的臉色好看了起來,露出了幾分欣慰。
“若是朝中多幾位沈愛卿這樣的臣子,那該是我趙國的榮幸,也是朕的榮幸!”
趙皇忍不住感歎道。
沈橋眼皮一跳。
陛下此話什麽意思?
“陛下仁愛有加,親政愛民,朝中大臣優秀之輩也是數不盡數,臣哪裡比得上他們,陛下謬讚了。”沈橋開口道。
陛下誇他,沈橋自然是要誇回去的。
演戲嘛!
不寒磣!
然而,趙皇此刻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冷笑:“優秀?他們當中若是有一般能讓朕省心,就不是如今的情況了!”
沈橋眼皮猛跳。
越來越不對勁了。
陛下今天喊他來,除了拉攏他之外。
恐怕,還有別的目的吧?
要不然,他為何會跟沈橋說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這可不是隨隨便便能跟別人說的啊!
果不其然,就在沈橋還在猜測趙皇究竟有什麽目的時,趙皇突然看向沈橋,開口道:“不知沈愛卿,如今可否有興趣進入朝堂當中為官?”
沈橋:“?”
他抬頭看向趙皇,瞧見趙皇正滿臉笑容的望著他。
沈橋心中一沉。
這話……不像是在跟沈橋思考!
去年還在蘇州時,當時沈橋並不清楚趙皇的身份,當時沈橋便拒絕了眼前趙皇入朝為官的建議。
之後,沈橋雖然還是來到了京城。但是,趙皇也並沒有再有讓沈橋入朝為官的念頭。
本以為,這件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
卻沒想到,今日陛下又再度提了起來。
陛下絕對不會是隨便提起這件事情的……一定是有什麽觀念。
沈橋的腦海中快速的思索了起來。
不知為何,他腦海中仿佛是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一條線索,逐漸的在他心底清晰了起來。
沈橋深呼吸一口氣。
他突然感覺有些緊張!
眼前的趙皇依舊滿臉笑容的望著他。
但是,這笑容底下的含義,沈橋讀不懂。
也不敢去讀懂!
陛下他這……不是在詢問沈橋的意見。
沈橋若是不知好歹,事情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又深呼吸一口氣,沈橋謹慎開口道:“臣如今不就是陛下的臣子嗎?”
“既然今日朕找你前來,就沒必要拐彎抹角。沈愛卿你很聰明,乃是朕所見過最聰明的年輕人。你應該知道朕想說什麽。”
趙皇盯著沈橋:“你如今雖然乃是太子太傅,但身上並無實權。沈愛卿才華橫溢,若是屈居於太傅,未免有些屈才。所以朕才想問你,可有入朝為官,為朕排憂解難的想法?”
話已經說的非常明白了!
這個時候,留給沈橋面前的路,似乎只剩下了一條。
沈橋深呼吸一口氣,開口道:“承蒙陛下厚愛,一切都聽由陛下安排!”
“好,很好,不愧是朕的好臣子!”
趙皇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高興的笑容。
此刻再看沈橋的眼神,便多了幾分善意。
“既然沈愛卿願意入朝為官,朕定然不會虧待你!”
趙皇似乎思索了一下,便開口道:“朕曾經聽聞,沈愛卿對於刑罰有所了解?”
沈橋心中一跳。
他什麽時候對刑罰有了解了?
他唯一接觸過這些,還是當初在蘇州城時,幫李未晞審訊那個人……
只不過,水刑和攻心計能算得上什麽厲害的刑罰嗎?
不過,沈橋還是開口道:“回陛下,臣略懂一些。”
趙皇滿意的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正好,原刑部侍郎司徒雲天過世後,刑部侍郎的職位由地下的一位刑部郎中頂替上。而如今,朝中正好刑部郎中的位置還有空缺。若是沈愛卿沒有意見,朕便封你為刑部郎中,可好?”
沈橋心中猛然一跳。
刑部郎中?
沈橋抬頭看向趙皇,發現趙皇面帶笑容,眼神平靜的望著沈橋。
然而,沈橋的內心卻一點都不平靜。
刑部是什麽地方?
那是唐家的大本營啊!
唐青正是刑部尚書!
而沈橋跟唐家之間,又有著化不開的矛盾仇恨……
這一次沈橋遭到陷害,曾尋莫名的自盡自爆。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背後有隱情,眼前的這位陛下不可能不清楚。
然而,他卻沒有過問任何一點情況,似乎對此一點都不知情……
這可能嗎?
不可能!
唯一的解釋就是,眼前的這位陛下,他在下一盤大棋。
整個京城朝中,能有如此勢力大到讓眼前這位趙國的君主都忌憚的並不多。
唐家便是其中之一。
而此時,陛下突然將沈橋安排到刑部中去,難道是有什麽深意?
還是說……一切都是巧合?
這個可能性很快就被沈橋拋出腦後。
若是巧合,為何偏偏是刑部?
沈橋擅長刑罰這個理由,細品也未免有些太過於牽強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陛下是故意的。
他故意將沈橋安排進刑部,安排在唐青的手底下……
陛下想幹什麽?
心中的猜測隱隱越來越清晰,沈橋深呼吸口氣。
他猛然發覺,他可能知道了一些什麽事情。
……
“一切,都聽從陛下安排!”
一瞬間,沈橋腦海中無數念頭一閃而過。
隨即,他平靜開口。
“既然如此,那事情便如此定了!”
趙皇點點頭,笑道:“沈愛卿剛出大理寺出來,那朕就不多留你了,沈愛卿先回去休息吧,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去交代你事宜的。”
沈橋點點頭:“那陛下,臣告退了!”
沈橋正打算離開。
趙皇又似乎想到了什麽:“對了,沈愛卿……你與那李總督千金,關系很好?”
原本打算離開的沈橋聽到趙皇的此話,微微一愣。
陛下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過,沈橋還是開口道:“臣與那李姑娘關系……的確不錯?”
“僅僅只是不錯?”
趙皇似笑非笑。
沈橋:“?”
陛下不對勁,為何突然詢問這個問題?
沈橋心中思索了一下,謹慎開口:“臣與李姑娘乃是蘇州舊友,當初臣也陰差陽錯治好了李總督身上的病,因此的確與李姑娘關系不錯……”
趙皇點點頭,此事他也聽聞過。
去年之前,據說李總督染上了肺癆,命在旦夕。
當時,趙皇也是異常擔心。
若是李政出了事,恐怕江南的局勢瞬間掌控不住。
不過還好,關鍵時刻李總督身上的病情好轉了,這才穩定了局勢。
而據說,治好了李總督肺癆之人,正是沈橋。
當得知了這件事情的趙皇眼神很是驚奇,他倒是沒想到,沈橋竟然醫術也如此了得。
那讓太醫都束手無策的惡疾,竟然會被沈橋治好。
此子的身上,究竟還有多少秘密?
沈橋也是一臉莫名其妙。
陛下今晚所說之話,話中有話。
此刻突然又提起李未晞,的確讓沈橋有些擔心……這陛下到底想整什麽么蛾子。
“所以,你們只是普通舊友關系?”
趙皇又開口問道。
“呃……”
沈橋有點懵。
他跟李未晞之間的關系,自然是懂的就懂。
普通舊友關系?
顯然不是。
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的確很不一般。
但要真正說起關系來……好像又的確什麽關系都沒有。
畢竟,沒有確定過的事情,的確算不上。
而且……
沈橋小心翼翼道:“陛下,您想說……到底何意?”
趙皇似笑非笑:“你可知道,先前她看來找朕時,是如何說的?”
沒等沈橋開口,趙皇繼續道:“前幾日,她曾經來找過朕,找朕求情想讓朕再給她一些時日,來調查陷害你的人是誰,為你洗清冤屈。”
沈橋心中一愣。
李未晞竟然來找陛下求情了?
她找陛下求情,是想讓陛下多寬限一些日子,來給她調查真相?
她……
沈橋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真的沒有想到,李未晞竟然背著他偷偷為他做了這麽多事情?
竟然還跑來找陛下求情了?
這份情誼,讓沈橋心中一沉。
同時,心中也一暖。
“朕當時並沒有答應,朝中無數大臣在給朕壓力,朕無法輕易答應她的要求。你可知道,她是怎麽跟朕說的嗎?”
趙皇突然望著沈橋,開口道:“她說,你是她的未來夫君。”
沈橋睜大了眼睛。
滿臉不敢置信?!
未來夫君?
這話是李未晞說的?
她竟然跟陛下說,自己是她的未來夫君?!
沈橋徹底震驚了。
這還是李未晞嗎?
這是李未晞說得出來的話嗎?
“正因如此,朕才願意給她一個機會,也給你一些時日。沒想到,她果然沒有讓朕失望,調查出了真相,還了你清白……”
“……”
沈橋處於懵逼狀態中,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消息來的太勁爆,以至於沈橋是怎麽從宮中出來的都忘記了。
站在宮外,沈橋腦袋一片空白。
腦海中,回想的還是陛下剛才所說過的話。
李未晞找到陛下,說沈橋是她的未來夫君,因此才得到陛下的時日寬裕?
……她為何這麽做,沈橋自然明白。
若是沒有她的身份保證,陛下不一定會給沈橋時間。
換句話來說,陛下乃是看在江南李總督的身份面子上,才給了沈橋一次機會。
李未晞這麽說,也是為了救沈橋。
但是……
沈橋內心卻莫名的開心了起來。
不管怎麽說,這都算是李未晞正面承認了她對沈橋的情愫了吧?
很快,沈橋沒能高興多久。
他想起了陛下最後說的話。
“既然你與李總督千金情投意合,朕自然會祝福,看你二人年紀也不小了,既然你們二人心有所屬,此乃天意,那朕不如就來當這個證婚人,賜婚你們二人,你看如何?”
賜婚?
他跟李未晞?
好家夥!
陛下這是巴不得他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