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裡。
蘇越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沈橋手持木板,透過鐵窗招進來的光線照在背影上,顯得他此時像個戰神。
手持正義,天神下凡……
再反觀此時的蘇越,顯然人已經懵了。在沈橋的一連串組合拳之下,陷入了許久懵逼狀態中。
發出了對人生的懷疑質問。
我是誰?
我在哪?
我要幹什麽?
他試圖發出過求救聲,但是無果。
把他關進來的獄卒似乎很清楚眼前這位紈絝是什麽身份,為了不惹麻煩左右為難,在把他關進來之後就跑了。
整個牢房裡,此時已經沒有了一名獄卒。
無論他怎麽呼喊求救,都沒有任何人聽得見。
當然,他越是呼喊,沈橋就越興奮,下手也就越重。
這等千載難逢的機會,沈橋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於是,卷縮在角落裡的蘇越,從一開始的依舊嘴硬囂張跋扈,到認慫認錯,再到最後的呼喊求救。
在短短的幾分鍾內,經歷了社會毒打的蘇越心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沈橋對這一幕很滿意,任何經歷過社會毒打的人,都會對這個世界產生正確的認知。
這是他身為一名優秀教師應該做的。
終於,在沈橋狠狠的出了一口惡氣之後,他丟下了手上的木板。
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你還別說,打人其實也挺廢體力的。
不過沈橋如今的身體素質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柔弱書生了,起碼要比眼前這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蘇越要強的多。
雖說這個蘇越看上去要比沈橋強壯,甚至還略微有幾分發福的征兆。
論體型來說,沈橋的確可能不是隊友。
但沈橋是誰?
他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個蘇越腎虛。
而蘇越看到沈橋此時終於丟下了萬惡之源的木板,總算是深深的松了口氣。
“你,你到底是誰?”此時的蘇越鼻青臉腫,看上去有些慘兮兮的模樣,早就沒了之前那副囂張跋扈的態度表情。
他想哭。
他今天是招誰惹誰了?
他本來好好的打算出門去調戲良家婦女,結果還沒出門就被那女捕快找上了門,二話不說就把他給抓到衙門來了。
抓他的理由是懷疑他殺了人……雖然說人的確是他殺的,但是證據呢?
那女人壓根不跟蘇越講什麽證據,直接把他人就給抓了,沒人敢阻攔。
堂堂蘇公子,什麽時候進過牢房這種地方?
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本來心情好就不好,看到竟然還有一個人跟他關在一起。
什麽意思?
看這個家夥,衣衫簡陋,一看就是個窮逼,哪家的窮狗玩意。
就他也配跟本少爺關在一起?
本來就很生氣的蘇越頓時就打算拿眼前這個家夥出氣。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
事情的劇情反轉的如此之快。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個在他平日眼裡幾乎不會多看一眼的螻蟻般的人物,突然就對他下手了。
下狠手!
本來按照常理來說,哪怕他打不過對方,但是仗著體格或許不至於單方面被吊打的這麽慘。
但是蘇越哪裡見過這仗勢?
直接就被沈橋的突然下手給整懵了。
隨即便是單方面的挨打了。
一直到現在,蘇越都還沒想明白。
自己為什麽會挨打?
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是誰?這個問題問的很好。”
出了一口惡氣之後,沈橋的心情非常好。
相當的好。
“你看我都動手打你了,你應該不會覺得我是你的好朋友吧?”
蘇越想罵人。
哪個朋友敢打他?
“所以,你是我的仇人?”蘇越此時才終於反應過來。
這個跟他關在一個地方的家夥,是他的仇人!
可是……
蘇越很快又陷入了迷茫。
他的仇人太多,以至於根本就記不起來到底是哪個仇人了……
沈橋想看傻子一樣的看著他,不是仇人,難道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真是沒想到啊,我還沒去找你麻煩,你自己反倒是送上門來了。”
沈橋搖搖頭,嘖嘖感歎。
他倒是沒想到蘇越會出現在這裡,雖說這起案子的確很容易牽扯上蘇越。但是,不是什麽人都敢抓蘇越的。
唯一能做到這一點的恐怕就只有李未晞了。
而蘇越為什麽又會跟沈橋被關在一起,恐怕這也是那娘們安排的。
這麽想想,那娘們還挺懂自己的啊!
而此時,終於從挨打緩和過來的蘇越盯著沈橋,臉上再次露出了凶光:“我不管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你也應該知道,得罪我是什麽下場吧?”
沈橋微微眯著眼睛:“你在威脅我?”
見到沈橋此時的神色,蘇越想起剛才的經歷,頓時打了個一個冷顫。
堂堂蘇大公子,今天憋屈的被打了,此時竟然還被人威脅。
最關鍵的是竟然威脅對他還有用。
想到這裡,蘇越就愈發的怒火中燒,憤怒的快失去理智了。
“你,你這是在找死……等我出去了,你會死的很慘的。”
“出去?”
沈橋輕描淡寫的看了他一眼:“萬一你出不去了呢?”
聽到這話,蘇越的臉色終於變了:“你,你想幹什麽?”
“沒想幹什麽,只不過提醒一下你。”沈橋笑眯眯道:“萬一你要是出不去,那多好啊你說是不……”
是你奶奶個哨子!
蘇越想罵人了。
他的臉色驟然便的很難看。
萬一自己出不去了?
這家夥想幹什麽?
他想弄死自己嗎?
他想在這裡跟自己同歸於盡吧?
現在自己身邊沒有護衛,眼前這個家夥剛才一言不合就打他,一看就是個暴力分子,萬一他真的……
蘇越終於慌了。
蘇越是個壞人,是個很壞的人。
這些年,直接或者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多少,被他害死的人也不少。
讓自己手下去殺個人,對於他來說簡直輕而易舉,習以為常。
但等到他自己面臨死亡的威脅時,這情況就不一樣了。
他不想死。
尤其是死在一個小人物手裡。
現在這個牢房裡就只有兩個人,萬一眼前這個家夥真的弄死他了。
就算到時候這個家夥會死的很慘,可是……自己都死了那還有什麽意義?
想到這裡,蘇越身子習慣性在地上後退挪動了幾步,背靠到牆才終於有了幾分安全感。
“我,我跟你說,你不要衝動,不要亂來。你還小,還有大好前途……”
“……”
從一個無惡不作的壞人嘴裡聽到勸別人不要衝動是一種什麽體驗。
很顯然,沈橋此時見證了這一幕。
眼前的這一幕,有點滑稽。
沈橋實在是有些無法將此時地上這個縮在角落,鼻青臉腫,滿臉慌張警惕慫的一批的家夥,跟大家口中那個魚肉百姓,肆意妄為令蘇州百姓咬牙切齒恨不得除之的紈絝相提並論。
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很可笑。
一個無惡不作的家夥,當他無惡不作肆意妄為的資本不再起作用時,他所表現出來的反應的其實要比大多數人更不堪。
同樣的,一個如此不堪的人,只不過是仗著他爹是蘇州知府,便能如此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可能,這就是關系戶吧。
沈橋當然不會殺蘇越。
這個蘇越雖然很可惡,但沈橋更珍惜自己的小命。
沈橋可不會幹什麽極限一換一的蠢事。
當然,這也並不影響沈橋嚇唬他。
能給這位蘇大少留下終身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也好。
就在沈橋思考著應該怎麽嚇唬一下這個家夥,又或者說是不是要再打他一頓什麽的時,外面傳來了開門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而來。
當聽到這個聲音,蘇越頓時幾乎要淚流滿面,天籟之音啊!
很快,幾道身影便出現在視線當中。
為首的,正是曾縣令和他的師爺,以及幾名獄卒跟在身後。
“蘇公子,蘇公子!”
獄卒打開了房門,曾縣令和師爺快步走了進來。
當看到眼前這一幕時,曾縣令和師爺都傻眼了。
蘇公子這……是怎麽了?
“蘇公子你怎麽了?”
當曾縣令看到鼻青臉腫,慘兮兮的蘇越時,一時間差點沒把對方認出來。
這,這才一會兒,蘇公子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曾縣令的心一沉,問題大了。
是誰乾的?
下手這麽重……還有點良心了嗎?
“是你乾的?你打了蘇公子?”
曾縣令轉身看向沈橋,眼神中多了幾分怒氣。
李未晞沒有他的命令,無緣無故將蘇越抓進來已經讓他很不滿。
現在蘇越還在他的地盤被打的這麽慘,這是怕事情還鬧的不夠大啊!
這位蘇公子一怒,怕是很多人要遭殃了。
“大人,這話你可不能亂說啊!”
沈橋不滿道:“沒有證據,你怎麽能懷疑是我打的,你這是汙蔑好人啊!”
“這牢房裡除了你之外就沒有別人,不是你還有誰?”曾縣令很生氣。
李未晞不把他放在眼裡,就連眼前這個刁民竟然也敢跟他狡辯。
他好歹一個縣令就這麽沒有牌面的了嗎?
“這誰知道,指不定是這位公子自己不小心自己走路不小心摔跤碰的吧。”
這種時候,沈橋當然不可能承認是他乾的。
反正這年頭又沒監控,只要他不承認,誰能奈何他?
“摔跤能把人摔成這樣?你當本官是傻子?”
曾縣令被氣的不行。
而此時,角落的蘇越已經被師爺攙扶了起來。
似乎終於是找到了靠山,有了安全感之後,蘇越眼神惡毒的看著沈橋:“他是誰?”
師爺小心翼翼在蘇越耳邊說了什麽。
很快,蘇越的眼神就變了:“原來你就是那個酒鋪老板,原來是你啊……”
蘇越的眼神變的異常憤怒起來。
他很生氣。
生氣是最近的事情都是因為這個酒鋪老板,打了他的人,搶了他的茶樓,現在竟然還敢動手打他了。
新仇舊恨,分外眼紅啊!
“我要你死!”蘇越咬牙切齒道:“我要讓你死的很慘,不能讓你輕易的死,太便宜你了。我要折磨你,讓你求死不得!!”
“曾大人,他威脅我,這你不管一下?”沈橋頓時就開腔了:“他現在威脅要弄死我,你都不管一下?萬一我出了什麽事,你們可要找準人了,肯定是他敢的!”
曾縣令眉頭緊皺。
這個蘇越也的確太過分了,竟然無視了他,在他面前說這種話。
還有這個沈橋,也有些太肆無忌憚了。
“你打了蘇公子,這事情沒完!”
曾縣令沒出聲,一旁的師爺已經開口:“身為嫌疑人,卻不思悔改,在獄中毆打他人,情節惡劣嚴重。”
“等下,你可別胡說八道,誰說我打他了?你有證據嗎?”沈橋不樂意了,這人怎麽能沒證據就睜眼說瞎話呢。
師爺冷笑一聲:“剛才這裡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沈橋指了指蘇越:“他不是人嗎?”
師爺怒了:“蘇公子會自己打自己嗎?”
“你怎麽知道不會?”
沈橋奇怪道:“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有些有錢人就喜歡這樣特殊的癖好嗎……”
“……”
論詭辯,十個師爺恐怕也不是沈橋的對手。
這師爺雖然有點文化水平,但在咬文嚼字這方面,他在沈橋面前顯然還是有點不夠。
領先了幾千年文化見識是跟你鬧著玩的?
蘇越怒了,非常生氣。
你打了本少爺,就當這本少爺的面,你竟然還敢不承認。
“就是你打的我!”
蘇越咬牙切齒,目光看向了旁邊的曾縣令:“曾縣令,還不快把他抓起來。此人剛才意圖對我行凶,試圖殺害我。你還愣著幹什麽,縣令是你這樣當的嗎?”
語氣中,帶著幾分威脅,幾分不滿。
曾縣令自然是聽出來了。
他心中一沉。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果然不會善了了。
曾縣令心中雖然厭惡, 但此時的慶幸也已經容不得他再思考了。
在心中下定了決心,曾縣令正要開口時,沈橋開口了。
“曾縣令,你就相信他的一面之詞嗎?我說的你不信,他說的話你就相信了?嘖嘖,難道這就是特權嗎?就因為他爹是知府嗎?嘖嘖,原來如此啊……”
陰陽怪氣!
此話,殺人誅心!
曾縣令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無比難看陰沉了下來。
沈橋的話,無疑是在暗示……明示了。
這話,就是在指他曾鴻永與蘇越狼狽為奸了。
曾縣令終於有些怒不可恕:“此地就只有你在此,不是你還有誰?你意圖對蘇公子不軌,打傷了蘇公子,笑現在竟然還敢開口狡辯。在本官面前你還敢如此放肆,來人啊,給我把他拿下!”
幾個捕快頓時就要上前拿人。
“住手!”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一個清冷的聲音。
緊接著,李未晞走了進來。
“李未晞,你想幹什麽?”
雖說對方來歷不小,但此時曾縣令已經明顯被激怒了,有些不顧那麽多了。
李未晞目光清冷看了沈橋一眼,又看了他一眼:“誰允許你抓他的了?”
曾縣令陰沉著臉道:“他打傷了蘇公子,我懷疑他試圖對蘇公子不利。”
“誰說是他打的?”
李未晞看了蘇越一眼,目光清冷。
就這一眼,讓原本有些放肆的蘇越忍不住縮了縮腦袋,眼神中閃過一絲畏懼。
李未晞淡淡出聲:“是我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