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雖然奪回了橫山北簏,可充其量隻相當於拿下了一個城頭堡,並沒有打通西北要道。
時榮,嵬名夏至等人吃了敗仗之後,便帶著兵馬退往了山勢更加低垂一些的橫山南簏。
宋軍的運糧隊伍受到了劫掠。
宋軍西北的城堡頻頻受到襲擊。
不少士民被狠狠的壓縮在鄔堡中,根本掙脫不出去。
噩耗終於是傳到了西軍。
李彥仙,楊惟忠,劉錡,蘇油,吳玠等名臣大將都聽聞了這一噩耗。
就連四川的宣撫使趙開,製置使張浚都被驚動,張相公帶著人跑到了前線。
臉色凝重的看著地圖。
問道:
“這麽說來,我十萬大軍危在旦夕?秦風軍,涇原軍要亡?”
眾人都是沉默不做聲。
這副情景和當初的好水川之戰何其相像?
但由於當時宋朝有足智多謀的范仲淹在,所以西夏軍隊不敢輕舉妄動。但是,韓琦不聽范仲淹勸阻,固執己見,派環慶副都署任福率軍五萬余人,自鎮戎軍(今寧夏固原)抵羊隆城(今寧夏固原西南部)。
出夏之後,伺機破西夏,殊不知西夏伏兵正等著他們。任福率軍到達懷遠城,正遇上鎮戎軍西路巡檢常鼎與西夏軍隊戰於張義堡南,殺死幾千西夏軍隊,西夏也不斷增援。
任福軍趕到當地支援,於是夏軍佯敗,任福中計,隨尾追擊。
宋軍由於長途追擊,糧草不繼,人困馬乏,已是十分疲憊。
追至好水川,遇元昊的西夏軍隊主力伏擊,宋軍潰敗,任福等大將戰死,幾乎全軍覆滅。
好水川之戰,宋朝再度失敗。
仁宗聞知後震怒,貶韓琦、范仲淹。
橫山被阻。
宋軍的補給又能支持幾天?
最理想的狀態是八天。
如今距離情報傳來,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了,十萬西軍想必已經是凶多吉少。
戰爭初期,宋朝軍隊處於全面劣勢,連遭好水川之戰、三川口之戰、定川寨之戰、元豐西征等幾次重大失敗,幾乎被西夏騎兵打的直不起腰。
朝中不少大臣將領都已經患上了恐夏症。
劉錡驚俱地開口說道:
“必須速速救援,打通橫山。”
吳玠打斷了他的話,言道:
“拿什麽救?咱們的主力通通在興慶府了,金國西路軍得了消息,現在已是四處出動,咱們再出抽調兵馬入西北,川陝如何守?
再說,就算是不管不顧進攻橫山,調集兵馬需多久?大軍出發又要多久?等大軍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拿下橫山,又需要多久?
俺也知道,俺弟弟就在軍中,俺這做哥哥的卻無甚法子,你們摸著良心問一句,這軍中哪個不痛?”
不少人已經是雙眼通紅。
宋朝在西北加強了軍事力量,設置了陝西五路安撫使和都統製,下設涇原、秦鳳、鄜延、環慶、熙河等五路經略使,所轄地域包括現在的陝西、寧夏、甘肅、青海大部,專門對西夏作戰。
隨曲端出征西夏的就有涇原,秦風,環慶三軍,剩下的兵馬來保衛川陝,哪裡還抽得出人手?
整個西軍都流露出絕望的情緒。
從情理上講,每個人都知道要去救援曲端。
可若出兵了,只會敗得更慘。
救也不是!
不救也不是!
大家都步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
蘇油!
趙開!
劉錡!
吳玠!
甚至像甚至向來傲氣得李彥仙。
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臉色鐵青。
也沒有人能夠做得了這個主。
不知道遠在北邊的趙官家知道這個消息,又該如何又該如何自處?
張浚長歎了一口氣,默默的說道: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裡,燕然未勒歸無計。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如今西軍依舊在,不見當年范大夫,西軍之敗,總得有人去頂著。
老夫這顆項上人頭倒也夠了。
只是,諸軍……老夫還有心願未了,咱們大宋這些年敗的太多了,好不容易贏來了轉機,碰到了一位英明神武的陛下。
還請各位將軍,定要報仇,雖然官家三令五申,不讓老夫參與軍事。
但老夫如今就破例了一回,抗下這罪責便是。”
“大宋不可求和,大宋不能失了體面,老夫卻可以。”
張浚脫落紫金袍,扯去銀魚袋,體現了他一個士大夫的擔當。
盡管他或許不是合適的統帥。
可他抗擊外敵愛國的決心從未改變。
“接下來,我說,你們聽著便是。
一切罪責張浚接下。
各軍速招募青壯,加固邊堡。
西征大軍,暫且擱置,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各軍不準救援,違抗軍令者斬無赦。
另外,以我個人的名義發一道文書給西夏國主李乾順,宋夏之間,可言和,但請夏國歸還大宋俘虜。
罪在浚也,願受千刀萬剮之刑,何苦殺我士兵?”
如此,張浚說了許多。
然後寫下了一封長長的奏折。
令人八百裡加急送去建康。
西軍還不知道趙官家出兵的消息,畢竟兩地間隔超過了千裡。
消息傳播不方便。
“張相公,何必如此。”
蘇油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
趙開也是垂淚不已,張浚這是要學范大學士,一人扛下所有。
“恩府,橫山之敗,相公不該承受這許多,何其重也。”
趙開開口說道。
張浚搖頭。
覺得還是要囑咐交代幾句。
於是看向了這些武將,臉色從容的說道:
“興許是老夫看走眼了。
官家剛剛登基那幾年,不管是李相公,還是宗帥,又或者是我通通不看好這位年輕的官家。
可這幾年,老夫也看清楚了一些事。
趙官家真的是明主。
就是性子太跳脫了, 老夫的評價就是類太祖,類神宗,在大宋文重武輕的這個時代,官家卻容得下你們這些人。
或者說,官家天生就有自信駕馭得住你們,雖然官家一直說自己要做漢昭烈帝,要做漢光武帝。
可老夫心中卻明白,咱們這位趙官家自始至終,最想做的還是漢武帝。
無論是從他禦駕親征而始,建立羽林軍,又或者是南征北戰,次次身先士卒。
官家是進取之君。
這一代便適合你們建功立業,公侯萬代,他日羽林軍踏上西北之時,這天下何人敢不服?
必教他灰飛煙滅,今日我西軍雖敗,但我等也必血此恥,請諸君勉勵。
李彥仙,官家最看重於你,西北如何能守住,就交由你了。”
張浚伏拜。
掛印而去,他要去建康請罪。
李彥仙昂首挺胸的說道
:
“張公,人在,川陝不失。”
“嗯,我信你…”
李彥仙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
若失,人必先亡。